陳啟衣櫃裏還有許安安給的幹巴麵包,他隻吃了一小口而已。


    隻要再去找一件野生食物,就能讓孫學超試試看這兩種食物。


    其實陳啟心裏清楚,幹巴麵包大概就是湊數的,許安安自己吃起來都沒有任何特殊效果,還指望在孫學超身上有什麽用?


    他的野生食物才是關鍵。


    所以他也沒有急著拿幹巴麵包給孫學超吃。


    “許醫生,你要不要試試看我的野生食物?”陳啟問道。


    “不要!”許安安嫌棄道。


    在她和孫學超的眼裏,所謂的野生食物不過就是腐爛變質的食物而已。


    孫學超目前是走投無路,死馬當作活馬醫,姑且嚐試一下。


    她許安安每天有香甜鬆軟的麵包吃,為什麽要去吃腐食?


    她又不是食腐動物!


    就和陳啟不能接受幹巴麵包一樣,許安安也不能接受野生食物。


    就在這時,小茹護士走進了病房,看到許安安的時候,她衝陳啟露出一個曖昧的笑,隨即道:


    “陳啟,你把東西收拾收拾,要給你換個病房。”


    許安安警惕起來,道:“不會是要給他轉到封閉病房吧?”


    小茹護士調侃笑道:“你這麽上心?不過放心吧,就這層的423病房。”


    “這間408病房亂成這樣,收拾起來也要不少時間,所以隻能先給他換一間病房。”


    “我隻是看不得你們欺負病人而已。”許安安衝陳啟二人擺了擺手,“我先走了。”


    目送許安安離開,陳啟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孫哥和我一起搬過去嗎?”


    小茹護士搖了搖頭:“423病房現在是空的,後麵暫時隻有你一個人住,至於孫學超……趙醫生似乎有別的安排。”


    陳啟頓時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趙醫生能憋出什麽好屁?


    小茹護士過來通知了一聲之後,就先離開了,陳啟一個人獨自收拾著行李,不過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孫哥,要不你還是趕快聯係家裏接你出院吧。”陳啟勸說道。


    孫學超是已經接受了詭異食物的人,他要出院,趙醫生應該不會阻攔。


    孫學超倒是很平靜,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再壞還能壞到哪裏去?”


    陳啟見孫學超一副徹底放棄治療的模樣,也知道自己勸說不動,於是道:


    “那這樣,等你確定了病房來告訴我一聲,迴頭我找到野生食物,給你送過去。”


    “行。”孫學超點頭,眼中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陳啟收拾好東西,告別孫學超,自行來到了423病房。


    病房裏兩張床都空著,陳啟隨便選了就近的一號床。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從身體到精神都有些疲憊。


    他倒在床上,頓時感覺到一陣困倦,但卻不敢閉眼就睡。


    經曆了今天這些事,尤其是和趙醫生撕破臉之後,現在的醫院讓他沒有任何安全感。


    他腦子裏想的隻有一件事:出院!


    過了一會兒,小茹護士拿著一套全新的病號服走進病房,道:


    “你衣服都破了,脫下來吧,還有背上的傷,我先給你搽點藥,你再換上這身新衣服。”


    陳啟背上有幾道抓痕,病號服也被撕成了爛布條。


    他倒是不害臊,大大方方脫下破爛的病號服,趴在病床上。


    不過他特意仔細看了看小茹護士拿來的藥,確認是沒開封的碘伏才放下心來。


    小茹護士沒好氣道:“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我們醫護人員還能害你不成!”


    陳啟沒吱聲,小茹護士在一眾醫護人員裏算是比較可靠的了,和他的關係也不錯,不過在現在這個關鍵時期,該有的防備還是不能少。


    小茹護士小心給陳啟清洗傷口之後,開始塗抹碘伏。


    陳啟問道:“孫學超轉到哪個病房去了,有定下來嗎?”


    小茹護士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沉默了幾息,才道:“他被轉移到封閉病房了。”


    陳啟倏地爬起身,驚怒道:“憑什麽!”


    “他家屬簽字同意了。”小茹有些無奈道。


    “可……”陳啟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像是一條膨脹的河豚突然被紮了一針,一下泄了氣。


    在這精神病院裏,醫生和家屬一旦達成一致,就可以隨意支配他們這些病人的命運。


    陳啟曾經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個討論,一個人如何證明自己沒有精神病?


    結論是很難證明。


    可醫院有的是辦法證明你有精神病。


    他歎了口氣:“可他的病情,也不至於轉移到封閉病房吧?他家裏人怎麽會同意?”


    小茹護士搖頭道:“他當初是因為嚴重的抑鬱症被送進來的。他家裏情況有些複雜,是由他同母異父的弟弟當家,他長期抑鬱,沒法正常工作,已經被家裏視作負擔。”


    “你瞎胡鬧不應該帶上他的,他和你不同,你打傷保安有父母給你兜底,他惹了禍卻沒人肯給他收拾爛攤子。”


    “他這次被送進封閉病房,就是因為成了你的幫兇,幫你打砸病房,打傷保安……”


    陳啟沉默,沒有去爭辯什麽。


    但也沒有因此自責。


    因為他知道,他沒有做錯什麽,孫學超的不幸遭遇,要怪隻能怪醫院以及他不負責任的家庭。


    尤其是趙醫生,無視真相,扭曲事實,將他和孫學超塑造成打砸病房、打傷保安的瘋子。


    不過,若是能做點什麽,幫助孫學超改善一下處境,他願意去做。


    孫學超的遭遇,讓陳啟也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


    趙醫生明確說過要將他也送進封閉病房,雖然這需要他父母的簽字。


    要擱以前,陳啟百分百確定父母不會同意,但現在……他不敢說了。


    就在這時,枕邊的手機接連震動起來。


    陳啟解鎖手機一看,全是“老媽”發來的消息。


    老媽:你能不能讓媽省點心!


    老媽:媽不求你別的,隻想你健健康康,你就乖乖配合治療不行嗎?


    陳啟:趙醫生又跟你說什麽了?


    老媽:你自己做的事還要我多說嗎?你為什麽要打傷人家保安?為什麽要打砸病房?


    老媽:剛開始我都不敢相信,後來趙醫生給我發了這段視頻,說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傷人了。


    老媽:電梯監控.mp4


    這段監控視頻記錄的是陳啟深夜在電梯裏進食,然後與地中海醫生爆發肢體衝突的畫麵。


    老媽:媽不知道你是怎麽了,不知道我那個懂事的乖兒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老媽:趙醫生建議我將你轉到封閉病房,我和你爸商量之後,還是拒絕了。


    老媽:我們向趙醫生求情,給你再爭取了一次機會,不要再讓爸媽失望了!


    陳啟忽然覺得有些心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母親看到的和他看到的完全是兩個世界,這種感知上的差異造成兩人之間巨大的鴻溝,讓他們根本無法溝通。


    而且母親對趙醫生完全信任,言聽計從,這讓陳啟任何的自證都像是謊言。


    還有一點:孫學超因為吃下詭異食物之後,逐漸變得異常,那母親還正常嗎?


    “老爸老媽可是一直長期進食詭異食物,如果我在他們附近吃野生食物,他們會有反應嗎?”


    陳啟沒機會驗證這一點,不過心中對於父母,卻是不再毫無保留的信任了。


    父母沒有同意將他轉入封閉病房,他應該鬆一口氣,但事實卻是心頭更加憋悶。


    隨便應付了母親兩句,陳啟打開過客軟件,發現momo迴複了他的評論。


    momo:收好那塊餅幹,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吃下去,說不定能幫到你。


    陳啟連忙追問:你知道這餅幹有什麽作用?


    隔了兩三分鍾之後,momo有了迴應。


    momo: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三兩句說不清,總之你聽我的就行了。


    momo:還有,我會把我今天留的評論全部刪除,你也是,以後交流完之後記得及時刪除評論。


    幾分鍾之後,momo刪掉了今天的所有評論。


    陳啟也跟著照做。


    他們兩是在陳啟發布的動態下麵,通過評論的方式溝通,也就是說其他人也能看到他們的聊天內容。


    雖然陳啟的動態幾乎沒人會看,但還是不夠保險,及時刪除評論確實很有必要。


    “好了,傷口我都塗了碘伏,你不要亂碰。”小茹護士站起身,“等遲一點,我再過來給你抹點抗生素,預防感染。”


    說完,小茹護士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留下陳啟一人在空曠的病房中,他的頭埋在枕頭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他起床來到廁所的鏡子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看上去似乎稍微“厚實”了一些。


    “在我身體完全恢複之後,體重也開始緩慢跟上了嗎?”


    對於這個發現,他還是挺開心的,他也不想一直當細狗。


    陳啟現在的身體狀態很不科學,他目前的體力、力量等數據比起沒生病的時候還要強上一些,與他目前的體型嚴重不符。


    “身體是恢複了,這也是我這幾天努力,得到的最大收獲。”


    陳啟腦中迴憶著過去幾天的一幕幕……


    9月4號,他躲在衣櫃裏吃蘋果。


    9月5號,母親爽約,來到醫院卻沒來看他。他開始想辦法自救,深夜出去覓食。


    9月6號,他結識了許安安,並且深夜冒險在電梯內進食,讓身體獲得了明顯恢複。


    9月7號,也就是今天,他在整個住院樓所有人的阻止下,成功吃下了煎餅果子。


    兩天前,他還是一個重度營養不良的病人,今天卻已經完全恢複。


    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出院。


    本以為身體恢複之後,出院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實際上卻是身體越來越好,出院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在這過程中,他與父母隔閡越來越深,與趙醫生也徹底撕破臉。


    現在不但不能出院,還隨時有可能被送進封閉病房。


    雖然父母說給他“爭取了一次機會”,但陳啟知道,這次機會遲早會用掉。


    隻要他不肯吃下詭異食物,他和趙醫生之間就必然還會爆發矛盾。


    到時候趙醫生隨便往他頭上扣個屎盆子,就可以得到父母的支持,然後將他送進封閉病房。


    陳啟已經想明白了,他想出院,不能通過常規的方法!


    想讓醫生批準他出院,或者讓父母接他出院,目前來看基本不可能。


    這個世界已經不正常了,那他就不能再用正常的思維去考慮事情。


    “與其想那麽多,對我而言最簡單的出院方法,應該就是直接闖出去!”


    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這在之前根本不可能,因為他的身體太弱,隨便一個保安都能翻手鎮壓他。


    但現在身體恢複,甚至力量方麵更勝以往,為他提供了暴力闖關的資本。


    “白天保安數量多,還是深夜更合適。”


    淩晨的時候,住院樓下麵隻有一個保安值班,無疑是最適合行動的時間點。


    既然決定要強闖出去,自然是越早行動越好。


    不然萬一哪天被關進了封閉病房,再想出來就難了。


    陳啟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敲定了時間:“就今天吧,今天晚上就行動!”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些事要做。


    他要完成對孫學超的承諾!


    陳啟答應了要讓孫學超嚐試一下野生食物,雖然不知道野生食物對孫學超有沒有幫助,但總歸要試一試,萬一有用呢?


    孫學超是為了幫他,才進了封閉病房。


    陳啟沒有能力救他出來,但在自己能力範圍內,還是想盡量為他做點什麽。


    他拿起手機給許安安發了條消息。


    陳啟:你今天什麽時候下班?


    許安安:五點半左右,怎麽了?


    陳啟看了下時間,現在還不到四點半。


    陳啟:臨走的時候能來一趟病房嗎?我有事想拜托你。


    許安安:我不會做任何違反醫院規定的事!


    陳啟看到這條消息,差點笑出聲,許安安這是又在提前給自己疊甲呢。


    陳啟:明白,我知道許醫生是個有原則的人。


    許安安:五點半準時到。


    陳啟放下手機,將小茹護士拿來的新病號服換上,若無其事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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