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落石鎮的第四天,蘇塵感覺自己像換了一個人。


    連日的山林跋涉,風餐露宿,不僅沒有讓他疲憊不堪,反而激發了他身體裏某種潛藏的韌性。肌肉似乎更加堅實,唿吸也變得綿長有力。最重要的是,他對周圍環境的感知,隨著與懷中石頭的日益契合,變得越來越敏銳。


    他能分辨出不同野獸留下的氣味,能從風中捕捉到遠處溪流的潺潺水聲,甚至能在茂密的林間,提前感知到隱藏的危險。這種感覺很玄妙,就像是在他原本的五感之外,又多了一層無形的觸角,能夠探知到一些更細微、更本質的東西。


    這天午後,他正行走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山穀中。穀底溪流淙淙,兩岸草木豐茂,偶有幾隻野兔、山雞竄過,顯得頗有生機。蘇塵心情也放鬆了些,一邊走,一邊留意著可以食用的野果或野菜。


    忽然,他腳步一頓,側耳傾聽。


    風中,隱隱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騷動。不是野獸奔跑的窸窣聲,也不是鳥雀的驚叫,而是一種低沉的、壓抑的嗚咽,夾雜著某種大型動物粗重的喘息。


    蘇塵立刻警惕起來,迅速閃身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收斂氣息,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山穀前方的一個拐角處。


    很快,騷動聲越來越近。幾隻受驚的林鳥撲棱棱地飛起,緊接著,三頭渾身鬃毛豎立、體型堪比小牛犢的灰色巨狼,齜著獠牙,涎水淋漓地從拐角處衝了出來!


    蘇塵心中一凜。這是山狼!但比他在落石鎮附近見過的普通野狼要大得多,眼神也更加兇戾,帶著一種淡淡的血色光芒。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三頭巨狼似乎正在追逐著什麽。它們的目標,是一個穿著破舊皮襖、身材瘦小的身影!


    那身影踉踉蹌蹌,拚命地往前跑,不時迴頭看,臉上充滿了驚恐。看起來像是一個進山打獵的獵戶,但此刻他手中的弓箭早已不知去向,隻有腰間一把柴刀胡亂揮舞著,試圖嚇退追來的惡狼。


    然而,這顯然是徒勞的。其中一頭最為矯健的巨狼猛地加速,如同一道灰色閃電,瞬間就撲到了那獵戶身後!


    “嗷——”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獵戶被巨狼撲倒在地,手中的柴刀也脫手飛出。另外兩頭狼立刻圍了上來,張開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將那可憐的獵戶撕成碎片!


    蘇塵躲在岩石後,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心髒不由得收緊。他不是什麽見義勇為的大俠,深知這三頭明顯異於普通野獸的巨狼有多危險,貿然衝出去,很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可是,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野獸撕碎他做不到。落石鎮的淳樸民風,王大嬸的善良,李鐵匠的別扭關心,都讓他無法對這種慘劇無動於衷。


    就在他猶豫掙紮的瞬間,懷裏的石頭忽然傳來一陣比以往更加強烈的溫熱感,仿佛在催促著他!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那三頭巨狼身上散發出的兇戾氣息中,夾雜著一絲讓他很不舒服的、略帶陰冷的“氣”。


    這石頭似乎對這種“氣”很反感?


    蘇塵不再猶豫。他猛地從岩石後衝了出來,同時從地上撿起兩塊人頭大小的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三頭正要下口的巨狼狠狠砸去!


    他現在的力量,遠非昔日可比。兩塊石頭帶著淩厲的風聲,如同炮彈般飛出!


    “嘭!”“嘭!”


    兩聲悶響!其中一塊石頭精準地砸在了一頭巨狼的側腰上,砸得它慘嚎一聲,翻滾出去。另一塊石頭則砸中了另一頭狼的後腿,雖然沒造成重創,但也讓它吃痛不已,動作一滯。


    隻有那頭最先撲倒獵戶的頭狼反應極快,在石頭飛來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危險,猛地一扭身,避開了要害,石頭擦著它的脊背飛過,帶下了幾撮鬃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三頭巨狼都愣了一下,齊齊轉頭,用嗜血的目光盯住了蘇塵!


    蘇塵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兇煞之氣撲麵而來,讓他唿吸一窒。他毫不畏懼地迎著狼**的目光,手中已經握緊了腰間的柴刀。


    他知道自己不是這三頭惡狼的對手,但他必須為那個獵戶爭取一點時間!


    那獵戶趁著這個空檔,連滾爬爬地從狼**口下逃了出來,驚魂未定地躲到蘇塵身後不遠處,顫抖著撿起之前掉落的柴刀。


    “嗷嗚——!”


    頭狼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似乎被蘇塵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攪局者激怒了。它後腿微屈,猛地向前一躥,帶著一股腥風撲向蘇塵!速度之快,遠超蘇塵的想象!


    蘇塵瞳孔驟縮,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和石頭帶來的敏銳感知,猛地向旁邊一個懶驢打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狼**那足以撕裂鐵皮的利爪!


    狼**一擊落空,立刻調整身形,再次撲來。另外兩頭狼也從兩側包抄過來,封死了蘇塵的退路。


    蘇塵心沉到了穀底。他知道,硬拚隻有死路一條。他必須想辦法脫身!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四周。山穀地形並不複雜,除了剛才那塊大岩石,就是一些稀疏的樹木和灌木。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身後的溪流!


    溪流雖然不深,但水流湍急,或許可以阻礙狼**的行動。


    就在這危急關頭,蘇塵腦中靈光一閃!他想起了自己打鐵時的淬火!


    冰冷的水,遇到熾熱的鐵,會發生劇烈的反應!那麽,這些明顯有些不對勁、身上帶著陰冷氣息的狼**,遇到這流動的、充滿生機的溪水,會不會也有所顧忌?


    沒有時間猶豫了!蘇塵大喝一聲,吸引了三頭狼**的注意,然後猛地轉身,朝著溪流的方向全力衝去!


    那三頭狼顯然沒料到獵物會主動衝向溪流,微微一愣,隨即更加兇狠地追了上來。


    蘇塵的速度很快,但狼**更快!眼看頭狼的血盆大口就要咬到他的後頸,蘇塵猛地向前一撲,“噗通”一聲,整個人栽進了冰冷刺骨的溪水中!


    溪水不深,隻及腰部,但水流很急,衝得他一個趔趄。他連忙穩住身形,迴頭看去。


    果然!那三頭巨狼追到溪邊,卻都停下了腳步,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卻遲遲不敢下水。它們似乎真的很忌憚這流動的溪水!


    蘇塵心中一喜,看來自己賭對了!


    他不敢怠慢,忍著刺骨的寒意,在湍急的溪流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下遊跑去。溪水雖然冰冷,但懷裏的石頭卻散發出更加強烈的溫熱感,護住了他的心脈,甚至讓他感覺體內那股暖流運轉得更加順暢了。


    那三頭巨狼在岸邊徘徊嘶吼了一陣,見蘇塵越跑越遠,似乎也知道奈何不了他,最終不甘心地掉頭,朝著另一個方向的山林跑去,很快消失不見。


    蘇塵這才鬆了口氣,從溪水裏爬上岸,凍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他連忙脫下濕透的外衣,擰幹水分,又從行囊裏找出備用的幹衣服換上。


    這時,那個被救下的獵戶也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對著蘇塵納頭便拜:“多謝多謝恩公救命之恩!若不是恩公,我我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蘇塵連忙扶起他:“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你怎麽樣?沒受傷吧?”


    “沒沒大礙,就是被抓了幾下,皮外傷。”獵戶感激涕零地說道,指了指自己被抓破的皮襖和胳膊上的幾道血痕。


    蘇塵看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知道他嚇得不輕,便從行囊裏拿出一點自己配置的止血藥粉遞給他:“先處理一下傷口吧。”


    獵戶連聲道謝,接過藥粉小心地敷在傷口上。


    兩人簡單交流了幾句。原來這獵戶是附近山村的居民,名叫石山。今天進山打獵,沒想到遇到了這幾頭兇悍異常的惡狼,差點喪命。


    “這幾頭狼不對勁啊,”石山心有餘悸地說道,“比俺們以前見過的狼大得多,也兇得多!眼睛都發紅光!像是像是中了邪!”


    蘇塵點點頭,他也感覺到了那狼**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看來這山裏,確實不太平。


    他問石山:“你知道這附近哪裏有安全的地方可以歇腳嗎?或者有通往雲山城方向的路?”


    石山想了想,指著下遊方向說:“沿著這條溪往下走大概十來裏,有個廢棄的山神廟,雖然破敗了,但還能擋風遮雨。俺們獵戶偶爾會在那裏歇腳。至於去雲山城路遠著呢,得翻過前麵那座黑風嶺才行。不過那嶺上不太平,據說有山匪出沒,恩公一個人”


    蘇塵默默記下。山神廟可以作為臨時的落腳點。黑風嶺的山匪,看來是繞不過去了。


    他看石山狀態還好,便與他告辭。石山再三感謝,並告訴蘇塵如果遇到困難,可以去他們村子找他,定當報答。


    與石山分開後,蘇塵沿著溪流向下遊走去。剛才與惡狼的遭遇雖然驚險,但也讓他對自己的實力和應變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尤其是懷中石頭在關鍵時刻的反應,以及自己利用溪水退敵的機智,都讓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同時,他也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這個世界的危險。沒有實力,寸步難行。


    他一邊走,一邊迴味著剛才戰鬥的感覺,嚐試著調動體內那股暖流。他發現,在經曆過剛才的生死搏殺後,他對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又精進了一絲。


    看來,實戰果然是最好的老師。


    當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時,一座掩映在樹林中的破敗小廟,出現在了蘇塵的視線中。


    那就是石山口中所說的山神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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