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將士們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曹操,紛紛議論起來:


    “主公這是怎麽了?”


    “我哪知道,難道韓義在信裏搞鬼了?”


    “不太可能吧?他敢幹這麽陰險的事?”


    “還裝什麽正人君子呢?”


    這事絕對不可能。


    荀彧心裏明白,韓義肯定是戳到了曹操的痛處。


    不然的話,曹操不會露出這麽害怕的表情。


    “主公!”


    荀彧試探性地拱了拱手。


    “主公!”


    他又喊了一聲,“您沒事吧?”


    曹操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眼睛不停地轉動,仿佛被絹布上的字勾走了魂魄。


    這絹布上到底寫了什麽?


    荀彧偷偷地瞄了一眼,隻看了一開頭的一小段。


    但就這麽一點點內容,荀彧就愣住了!


    他也被嚇得不輕!


    原來曹嵩得的是絕症,所以才故意騙陶謙,用自己的死來給曹操爭天下鋪路?


    這大概就是韓義信裏的意思吧!


    但問題是,韓義有確鑿的證據嗎?


    荀彧不自覺地又看了一眼。


    三個月前,曹嵩確實病得很重!


    那時候曹操還專門跑了一趟琅玡去看望他。


    可後來呢?


    就隻有書信來往了。


    那些給曹嵩看病的大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隻有一個叫華佗的活了下來?


    華佗!


    荀彧怎麽會不知道這個人呢?


    自從他們退到譙縣以後,華佗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神醫!


    什麽疑難雜症都能治。


    他診斷說曹嵩最多隻能活半年。


    幸好華佗是個遊醫,這才保住了性命!


    現在……


    他居然在泰山教書?


    荀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感到頭皮發麻,後背一陣發涼。


    他知道,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很可能會讓曹操起疑心。


    畢竟這是秘密,還是曹操獨有的秘密,要是被人知道了,說不定會沒命!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荀彧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總想看幾眼!


    他越往下看,心裏就越害怕,冷汗直冒!


    越來越覺得不安!


    韓義提供的每一項證據都是確鑿無疑的。


    哎,就連曹操派去暗殺張闓那家夥的刺客,最終也讓張闓給逮住了。


    不過嘛……


    那家夥也就那麽迴事。


    但他在一些小細節上露出的馬腳,足以證明他和曹操之間有那麽點瓜葛。


    那家夥!


    看到這裏……


    荀彧心裏徹底認定這事不假!


    他原本琢磨著,曹操是借著給他老爹報仇的幌子,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上。


    韓義輕輕一揮手,曹操立馬就沒了招架之力。


    要是韓義真把那封信給抖摟出去,曹操指定得被人罵得體無完膚。


    就算有人不信,也得對他的動機犯嘀咕。


    那封信一亮相,荀彧手裏的這份兒信就成了多餘的,反倒顯得可笑。


    到時候,恐怕會有人琢磨,曹操打徐州,到底是為了給他老爹報仇呢,還是單純為了搶地盤?


    這一來二去的,整個事情的性質可就全變了。


    曹操從一個人人喊打的賊坯子,變成了韓義成了正義的代表。


    韓義不光快踩到徐州的地界上了,還狠狠扇了曹操一個大嘴巴子,把他從徐州給轟了出去。


    哎喲喂!這家夥太能耐了!


    可是呢……


    曹操這計謀藏得太深了,連荀彧這麽貼身的人都沒瞧出來。


    韓義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呢?


    要不是親眼見到那些鐵證,荀彧打死都不信。


    韓義這人太可怕了!


    荀彧嚇得直哆嗦,跟這種人作對,想想都瘮得慌!


    這時候,荀彧慢慢把目光挪開了,打死都不願再瞅一眼。


    就算這樣,他也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不知道曹操是怎麽撐到現在還裝得跟沒事人似的!


    咕嚕!咕嚕!


    荀彧都能聽見自己心髒砰砰亂跳的聲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曹操,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


    過了老半天,曹操突然把手一攤,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韓賊,我跟你誓不兩立!”


    話還沒落地,曹操猛地吐出一大口積了二十年的老淤血。


    緊接著,他兩眼一黑,咕咚一下就仰麵倒下了。


    荀彧慌忙衝上前:“主公!主公!”


    他一邊喊著一邊護著手裏的絹布。


    這東西要是讓手下的將士們瞅見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快找大夫來!”


    ---


    徐州,彭城,議政大殿裏。


    陶謙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頭,韓義輕手輕腳地坐下。


    陶謙端起酒杯說道:“佳恆,來,我敬你一杯。”


    韓義趕緊端起酒杯:“使君您說笑了,您是長輩,理應是我敬您才對。”


    “不!”


    陶謙連連擺手,推辭道:“這杯酒得我敬你!你不知道,我請了多少諸侯來幫忙,結果一個都沒來。”


    “特別是淮南的袁術!”


    陶謙說到這兒,皺著眉歎了口氣,“當年他被曹操打得屁滾尿流,隻好逃到淮南。


    要不是我陶謙給了他三萬石糧食,他早就餓成幹兒了!”


    “我當時隻是想找個大樹靠著,盼著徐州能在亂世裏過幾天安穩日子,讓老百姓不受戰亂之苦。


    可沒想到,到了節骨眼上,袁術這家夥居然翻臉不認賬了!”


    陶謙越說越來氣,眉頭緊鎖,滿臉都是憤怒。


    他心裏的那股火直衝到嗓子眼,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個沒心肝的家夥!離我的彭城才一天的腳程,完全可以來幫忙,可他偏偏就在旁邊看熱鬧!”


    “佳恆!”


    陶謙喘了口氣,感激地望著韓義,“你在兗州治理得那麽好,越來越昌盛,老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紅火!”


    “我本來就想跟他結交,但一直沒找到機會!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幫我們徐州,沒想到你竟然派了兩員大將日夜趕路來支援!真是讓我陶謙感動萬分呐!”


    “這杯酒!”


    “我先幹了!”


    陶謙說完,仰頭一口氣喝完。


    韓義苦笑了一下,沒辦法,也跟著仰頭幹了。


    他也一樣,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韓義笑著說:“使君是皇上親自封的刺史,是漢室的重要人物。


    那曹賊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實際上是想搶徐州的地盤。


    我韓義怎麽能看著他幹這種天理難容的事呢?”


    話還沒說完,陶謙又端起了一杯酒:“佳恆,這是我要敬你的第二杯!要不是你發現了曹賊的陰謀,我的一世英名可能就毀了!”


    “誰能想到呢?”


    “我本來想和曹操交朋友,他卻想搶我的徐州,還害得他老爹丟了命。


    人心真是太貪婪了,真是讓人心寒!”


    韓義舉杯迴應:“使君別這麽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其實呢,”


    “我也有點小私心。”


    韓義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使君應該知道,袁紹和曹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要是讓曹操占了徐州,我韓義就前後受敵了。”


    “這麽說來,”


    “幫你陶恭祖,其實也是在幫我韓義自己!”


    “所以,使君別往心裏去。”


    這時候,


    陶謙的眼裏閃過一道光。


    他雖然沒什麽特別的本事,但好歹也活了七十歲。


    古往今來,能活到七十歲的人可不多。


    陶謙經曆過的事、見過的人、吃過的東西,數不勝數。


    但像韓義這麽坦誠的人,他還真沒遇到過幾個。


    陶謙盯著韓義,眼裏滿是驚訝。


    特別是對那些諸侯來說,這種坦誠的品質更是難能可貴。


    “佳恆!”


    陶謙撚著下巴上那一小撮山羊胡子說:“看來你能把泰山治理得這麽好,不是偶然的。


    能跟你這樣的朋友結交,真是我的福氣!”


    “來!”


    “我陶謙,再敬你一杯!”


    韓義隻能幹笑幾聲。


    這老頭子是不是個酒鬼?


    沒辦法!


    他也隻能拿起酒杯再喝,仰頭一杯見底。


    其實,陶謙一直覺得韓義至少會提點什麽要求吧?


    比如要點錢糧、兵馬、城池或者地盤什麽的?


    哎,你知道嗎?當韓義說出那句“幫陶恭祖其實也是在幫我自己”


    時,陶謙那個感動,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錯怪了君子的那個小人一樣,心裏那叫一個慚愧。


    原來韓義根本就沒有想要搶陶謙的徐州嘛!


    這點,真的是太難得了。


    陶謙都七十歲的人了,雖然打仗不太行,但心思還是挺深的。


    他一看韓義這個人挺靠譜,就趕緊開口說:“佳恆,現在曹賊雖然撤了,但他的精銳部隊可沒傷筋動骨,萬一你走了,他再迴來打我們怎麽辦?”


    “哦?”


    韓義心裏偷著樂,臉上卻波瀾不驚地問,“那陶恭祖您覺得怎麽辦呢?”


    “這……”


    陶謙遲疑了一下,然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認真地說,“老夫想請佳恆在徐州留下點兵馬,幫我擋擋曹操,不知道佳恆意下如何?”


    “?”


    韓義假裝很驚訝,半天沒吭聲。


    “佳恆,你放心!”


    陶謙生怕韓義不答應,趕緊補充道,“這支軍隊的錢糧都由我們徐州負責。


    我知道他們在兗州待遇好,但在我們徐州,我也不會虧待他們的!”


    “這……”


    韓義又假裝猶豫了一下,畢竟得演演戲嘛。


    陶謙一看韓義這態度,更來勁了:“佳恆,你不是說過徐州絕不能落到曹賊手裏嗎?幫徐州就是幫你自己!”


    說著,陶謙幹脆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大殿中間,直接走到韓義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夫懇求佳恆能派一支軍隊駐守徐州前線,幫我們保衛徐州!”


    “老夫!”


    陶謙提高了聲調,“代表徐州百姓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話音剛落,徐州的文臣武將們都站出來,向韓義行禮:“我們代表徐州百姓感謝韓使君的大恩大德!”


    十幾個腦袋齊刷刷地低了下去。


    韓義一看這架勢,趕緊起身,親自把陶謙扶了起來:“使君,您快請起吧。”


    陶謙卻倔強地不起來:“佳恆要是不答應,我就這麽一直跪著。


    曹賊一來,徐州肯定完蛋,那我就陪著徐州的老百姓一起死好了!”


    這老頭,都七十歲了,怎麽還這麽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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