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地站在金色漩渦之前,朝著林小白的方向,深深地、鄭重地彎腰躬身一拜。


    她那雙恢複了清澈的眼眸裏,是滿滿的感激與徹底的解脫。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逐漸化作點點星光,被那金色的輪迴漩渦緩緩吸入其中。


    在她身形即將徹底消散的前一刻,一道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輕輕傳入林小白的耳中。


    “謝謝你。”


    金光散盡,漩渦消失。


    那塊青磚“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又變迴了那副平平無奇的模樣。


    別墅內,爆裂的水管不再噴水,閃爍的燈光恢複了正常,一切都重歸平靜,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惡鬼索命,此刻竟有些不真實。


    王宏癱軟在那片騷臭的液體中,雙眼翻白,已然失魂落魄。


    幾名警察迅速上前,冰冷的手銬“哢嚓”一聲,鎖住了他沾滿罪惡的雙手。


    別墅外的記者們高舉相機,鏡頭忠實記錄下了這匪夷所思卻又大快人心的一幕。


    沒有人察覺到,林小白的左手手腕上,那道凡人肉眼無法看見的“天譴鎖鏈”,其中緊密相連的一環,在這一刻,驟然黯淡了下去。


    一股精純無比的“人間煙火氣”順著冥冥中的因果線,湧入他的四肢百骸,迅速滋養著他方才強行催動精血帶來的些微虧空。


    懲惡揚善之“怒”,超度亡魂之“義”。


    紅塵萬丈劫,又渡一分。


    林小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這才轉過身,走向那個扶著茶幾,小臉煞白,正用一種混雜著震驚、後怕與濃濃崇拜的複雜情緒看著自己的女孩。


    他走到褚卿卿身邊,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白皙的喉間輕輕一點。


    一股溫和純正的陽氣,如同暖流,緩緩渡入她的經脈。


    褚卿卿隻覺得喉嚨處猛地一暖,那股被陰氣扼住的窒息感瞬間煙消雲散,她立刻感覺自己能發出聲音了。


    “我……”她張了張嘴,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中那份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對林小白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崇拜,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急匆匆地從警察身後擠了進來,正是之前花錢請林小白出手,結果自己嚇得一直躲在車裏不敢露頭的陳建濤。


    他看到現場已經徹底平息,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林小白麵前,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雙手將一張銀行卡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


    “林大師!林大師您可真是活神仙啊!大恩不言謝,這是說好的尾款,您務必收下!”


    林小白看都沒看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接過銀行卡,隨手揣進兜裏,那動作熟練的,仿佛收錢才是他的主業,降妖除魔隻是順帶手的副業。


    他沒有再理會褚卿卿或是陳建濤,隻是轉過身,望向別墅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在場幾人的耳中。


    “這事,還沒完。”


    “陳老板,你手上那個正在開發的商業樓盤,我看,也該請我去溜達溜達,好好看一看了吧?”


    林小白那句“還沒完”,三個字輕飄飄落下,卻讓陳建濤魂兒都差點飛了。


    他剛從地上掙紮起來,也顧不上滿身的狼狽,聲音帶著哭腔,肥胖的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大師!林大師!您是說,我那兒……我那兒也……”


    林小白斜睨他一眼,晃了晃手裏的銀行卡,那副表情,還是熟悉的欠揍。


    這副財迷嘴臉,跟剛才那神聖莊嚴的“活神仙”派頭,簡直判若兩人。


    剛緩過勁兒的褚卿卿,心裏那股子後怕、崇拜和感動還沒消停,一瞅見他這副德行,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


    她幾步衝到林小白麵前,壓著火氣低吼:“林小白!你瘋了?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剛才多危險,你心裏沒數嗎!”


    嗓子還有些沙啞,但那股子急切和擔憂,卻是實打實的。


    林小白瞅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嘿嘿一笑,不反駁,反而從兜裏又摸出一張卡,特自然地塞進褚卿卿手裏。


    “喏,大管家,咱的活動經費。”他一挑眉,“以後天機閣的開銷,吃喝拉撒,都歸你管。你,說了算。”


    “誰、誰是你大管家!”褚卿卿給他這一下弄得一愣,手裏捏著冰涼的銀行卡,臉蛋兒卻“唰”地一下熱了。


    嘴上不承認,心裏卻甜滋滋的,那點小脾氣早飛九霄雲外了。


    這種被他正式劃入自己世界的感覺,真不賴。


    林小白沒再逗她,走到牆角,撿起掉地上的青磚。


    指尖在磚麵上一搭,確認殘留的陰氣源頭是古戰場那邊的,駁雜久遠,沒別的邪祟暗中布局的痕跡,就隨手扔進旁邊一個裝建築垃圾的麻袋。


    剛才還是超度亡魂的靈物,這會兒,跟普通磚頭沒兩樣。


    世間萬物,緣起緣滅,皆有因果定數,強求不得,亦不必深究。


    果然,沒過幾天。


    陳建濤的電話火急火燎地打了過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他名下新建的商業樓盤“建濤廣場”,最近怪事連連。


    半夜三更,電梯自己上上下下,最後穩穩停在根本不存在的“13”樓。


    接著,夜班保安又親眼瞅見個沒腦袋的黑影在空樓道裏一晃而過。


    一連串的怪事,膽子再大的保安也給嚇跑了好幾撥。


    林小白坐在褚卿卿開的車裏,聽著陳建濤在電話那頭哭爹喊娘,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車窗。


    “十三樓?”他眉尖一動。


    十三這數字,在西邊兒不吉利,但在神州大地上蓋樓,很少有避諱這個的。


    特意整個“十三樓”出來,背後沒貓膩,他林字倒著寫!


    車子很快抵達了“建濤廣場”。


    嶄新的商業綜合體,夜裏燈火輝煌,瞧著是挺氣派。


    林小白剛下車,壓根沒搭理旁邊點頭哈腰的陳建濤,徑直抬頭,打量起整棟大樓的輪廓。


    大樓邊緣棱角分明,犬牙交錯,燈光一照,透著一股子森然寒氣。


    而它正對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南城最大的公立醫院——市第一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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