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河道清淤使——蕭長明!”


    “他?”


    顧朝顏蹙眉。


    蕭長明出身苦寒,父親是漕工,年幼之時因為目睹漕工的不公平待遇,發誓要考取功名,為百萬漕工發聲。


    很幸運,他不光考上了,還在官場上大放異彩,成為多方派係之間爭搶的對象。


    但他不為所動,一門心思撲在漕運上 ,更因為言辭犀利,不懂得巴結,討好,令很多官員惱羞成怒。


    後有一年,他先斬後奏,在三天內調度兩百艘漕船,五千漕工,三萬石糧食完成賑災。


    因此,他被彈劾入獄。


    按照此事嚴重程度,他非人頭落地。


    但受過他幫助的百姓與漕工,書寫萬人血書,祈求朝廷保他一命。


    朝廷迫於輿論,留下他的性命,將他關在大理寺獄中,讓他自生自滅。


    “他這個人,更願意給漕工發聲,調他去當禹州刺史,他可能不太願意,而且就算他願意,也需要一個理由,讓皇上跟文武百官同意。”


    蕭長明入獄之時,顧朝顏還小,後來弟弟成了新帝,她幫著幫弟弟穩固朝堂,自然沒空管牢中的罪臣。


    “蕭長明腰間一直懸掛親手製作,用來丈量河堤的九節竹鞭,有一年,他管轄的地方發生洪災,但因為準備不及時,他便提出用囚犯築堤,卻遭到了反對,結果那一年的洪災,死傷慘重。”


    祁夜臨嗓子有點幹,喝了一口繼續道:“禹州常年被洪災侵蝕,百姓苦不堪言,他比誰都適合,再者,禹州對大炎的重要性,我不說,你也明白,換做別人,沒個幾年就跟那幫貪官同流合汙了,而他不會。”


    “這麽說來,他的確是個人才,不過他在朝堂上與同僚對罵的事情,我也聽過什麽,說同僚的奏折還不如三歲孩童寫的,氣得對方不顧形象,也要打他出氣。”


    “他性子孤傲,不在乎功名利祿,隻靠自己為百姓,為漕工爭取福利,這樣的人,放眼整個朝廷,也找不到幾個。其實我之前去牢中見過他,他的確是個人才,早已跟大理寺的獄卒打成一片,結果他拒絕見我。說他現在就是個犯人,汙濁地很,不想讓我沾染上汙濁之氣,免得生病。”


    “都在獄中待了這麽多年,性子還是一樣的孤傲。”顧朝顏勾唇一笑,“但隻要是血肉做的人,就一定有弱點,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去查一下。”


    “我其實查到這個人了。”


    “誰?”


    “煙雨樓有個歌姬叫霜雪,自幼失明,父母便把她賣了,結果她很爭氣,靠著一副好嗓子,在煙雨樓站穩了腳跟,雖然她現在已經年過四十,但嗓子還是宛如少女一般清透明亮,大批的客人都會慕名前往。”


    “煙雨樓,這名字怎麽如此耳熟?”


    顧朝顏眼睛一亮:“這是憐心待過的青樓。”


    “我打聽到,蕭長明有一次實在推脫不了,被同僚拉去,他就讓霜雪唱了一首他娘唱過的童謠,結果一張口,發現兩人是同鄉,一去二來,兩人私下就交流多了。”


    “你方才說,蕭長明當時是各大派係爭搶的對象,如果讓他們知道霜雪與他的關係,勢必會控製霜雪來威脅他?”


    “是,所以後來他與霜雪大吵一架,彼此斷了關係,而在半年後,他就入獄了。”


    “他定是預感自己會出事。”


    顧朝顏歎息:“等迴去,我問問憐心有沒有見過霜雪,反正此事我心裏有數,最多三天,我給你結果,到時候我去見他。”


    “你?”


    “嗯。”


    顧朝顏點頭:“各大派係,在本宮眼中,就是一群跳梁小醜,蕭長明缺的是一個完全支持他,信任他,肯定他的主子,而本宮就是這個人,禹州刺史的人選,就定他了。”


    祁夜臨怔怔地望著眉飛色舞的顧朝顏,不說話。


    “怎麽了?”


    “長公主不是說 ,不管朝政了嗎?”


    祁夜臨當然不會告訴顧朝顏,他最喜歡,就是她談吐之間,那股從內而外的自信,灑脫,堅定,仿佛天底下沒有任何事,能夠困住她,阻擋她前進的腳步。


    “啪。”


    顧朝顏直接把證據甩在祁夜臨懷中:“那你應該拿著這些證據去找皇上,時候不早了,本宮要迴府了。”


    祁夜臨不迴答,默默地將證據一張張整理好。


    顧朝顏歪頭看他慢吞吞的舉動,突然唇角一揚, 湊到他麵前:“怎麽?舍不得本宮走?”


    “腳長在你身上,你要走,本王攔得住麽?”


    好幽怨的口氣。


    “本宮是個姑娘,臉龐可不像你這麽厚。”


    “哦。”


    “哦?”


    顧朝顏震驚了,一臉驚訝地看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明日要早起上朝。”


    顧朝顏:???


    祁夜臨將整理好的證據,放迴抽屜,便直徑走向內室。


    顧朝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壓不住心裏那口氣,便跟了進去。


    結果,一進去,就看到他在寬衣。


    “祁夜臨,你……在幹嘛?”


    “寬衣,就寢。”


    祁夜臨抬眸,麵露無辜:“長公主睡覺,不脫衣裳嗎?”


    如果此刻的顧朝顏是冷靜的,她定會注意到祁夜臨眼底劃過一絲得逞。


    偏偏,她現在思緒全亂:“那我又沒走,你就不能等我走了……”


    “可能傷勢未愈,很累。”


    一句話,把顧朝顏的抱怨,給堵住了。


    “行,那你休息,本宮就告辭了。”


    顧朝顏哼了一聲,袖子一甩,便要走。


    剛準備推開門。


    就聽到雪雨的聲音:“易將軍,你不能進去,我家主子已經歇息了。”


    易子安?


    他怎麽會來?


    若是在自己府上,哪怕被易子安當麵撞見,顧朝顏有的是理由解釋。


    但現在。


    半夜三更。


    祁夜臨的房間,桌上是兩碗吃完的餛飩。


    內室是已經脫去外衣,躺下了的祁夜臨。


    就算顧朝顏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了。


    “屋內燈都亮著呢,他怎麽可能睡著?而且我找他是正經事,你就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易子安還真沒說謊,他去調查沈晴一事,發現沈家背地裏在搞一些小動作,他不想顧朝顏因為這些事情煩心,就來找祁夜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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