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寶坐在虎背上,一路追蹤鬼氣,來到山崖底部。


    崖底陰氣翻湧,隨處可見各種殘骸,森森鬼氣凍得人直打哆嗦。


    “這裏挺嚇人呢……”厲承瀾跟幽靈似的,不知何時站在了棠寶身後,嚇得小家夥兒渾身猛地一抖,眼眶都紅了。


    棠寶:Σ(???︿???)`嗚~


    棠寶勇敢,可以壯著膽子看各種慘死的孤魂野鬼,卻最怕耳邊冷不丁有人說話,背後突然被拍肩膀!


    嗚嗚~


    小家夥兒真的被嚇到了。


    乘風忍無可忍,咬牙上前,管他是不是皇親國戚,文人官吏,抬手,對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個大逼鬥。


    特娘的!


    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啊?!


    厲承瀾:“……”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終究是誰也沒說什麽,隻默默跟在小棠寶身後,繼續往崖底深處走。


    走著走著,突地,厲承瀾驚慌地看向四周。


    他定在原地,猛地握住乘風的手腕,哆嗦著手指,指著半埋於腐土的枯骨斷肢……


    “乘乘、乘風兄弟,”他使勁兒咽了口唾沫,滿麵驚悚地問:“你相信這世間有鬼嗎?”


    乘風:“??”


    他見鬼了??


    厲承瀾下意識收緊攥著乘風手腕的手指,害怕得牙齒都在打顫。


    他縮著脖子,死死壓著聲音道:“那邊,好好、好像有個女鬼再與我招手。”


    “哪兒呢?”乘風眼睛唰地亮了,緊忙四下張望……


    可惜他殺戮太重,陽氣過盛,什麽都沒看見。


    小棠寶猛地迴頭,一臉的不耐煩:“能不能別出聲?”她嘟囔著嘴,心說她都聽不清周遭的動靜了。


    ……


    很快,小家夥兒忽地指了下下方的河邊,騎著白虎就去了。


    乘風與厲承瀾眉頭一蹙,趕忙往前走了幾步,追著小棠寶的身影往下看。


    厲承瀾不敢置信地搓搓眼睛,他確定他看見一個渾身是血,懸浮於半空的男人,正看著謝元霜獰笑。


    他,他沒看錯,那男人腳不沾地,沒有影子……


    “鬼!鬼啊!!”厲承瀾嚇得差點昏死過去,指著謝元霜身側的空地,驚聲尖叫。


    “啥玩意兒?哪兒呢?跟哪兒呢?”乘風踮著腳尖啥也看不著,都快惱火死了。


    怎麽就他什麽都看不見呢?


    改日他得跟王爺要張通靈符,那麽好的東西,可不能全便宜狗皇帝了!


    眼見謝元霜的指尖就要按在婚書上了……


    千鈞一發之際,小棠寶騎著白虎從天而降,她攥緊拳頭,借著俯衝的力道,一拳狠狠砸在書生鬼臉上。


    就在書生鬼被打飛的瞬間,禁錮住謝元霜的那股力道當即消失不見了。


    謝元霜癱軟在地,渾身沒有半絲力氣。


    小家夥兒以迅雷之勢,立刻抓住想要逃跑的書生鬼。


    她死死掐著書生鬼的喉嚨,將他重重砸在地上,眉眼一豎,奶兇奶兇的:


    “你在幹什麽?”


    “說!你為何誆騙窩?為何欺負元霜姨姨?”


    書生鬼惡狠狠地瞪著小棠寶,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


    “那日若不是我設法救了她,她早就死在別的惡鬼手裏了!”


    “我讓她謝元霜多活了這麽多時日,現在要取她性命,有何不可?”


    “你放屁!”小家夥兒氣鼓鼓的,對著他的門麵就是一拳,“窩元霜姨姨前世積有福報,她身負功德金光,即便沒有你通風報信,她也決計不會不得好死!”


    “你粗魯!”


    “霜兒與我八字相合,更受我暗戀多年,她是我選中的娘子,若不是你這小崽子多管閑事,給了她一道又一道的符籙,她早就是我的妻了!”


    “你根本就不懂,我這是在幫她!她謝元霜如今六親全無,孤家寡人,我不嫌棄她如今連份嫁妝都沒有,肯娶她做她的依靠,她該感激我才是!”


    “哈,”小棠寶都氣笑了,“你求窩滴時候,身上僅剩一些微薄文氣,窩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懂,才答應幫你了卻心願噠!”


    “你既無功德又無財帛供奉,就算結陰婚,你連聘禮都拿不出來,還嫌棄別人沒有嫁妝?”


    被戳中痛處的書生鬼梗著脖子,發出憤怒的“嗡”聲。


    “她謝元霜棄子和離、被逐出家門,運勢敗壞,氣數已盡……她嫁我是高攀!高攀!!”


    書生鬼不住地咆哮,那張曾經費盡心機偽裝出的清秀麵容早已不見,一張臉仿若拍在地上的肉餅……


    厲承瀾瞧見這一幕,嚇得險些踉蹌著摔下矮坡,多虧乘風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


    他渾身都在抖,看到躺在雪地裏的謝元霜,強打精神往河邊兒去。


    他一個大男人都嚇成這樣,霜兒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了?


    乘風見厲承瀾嚇得麵無人色,猜到崖下必有惡鬼,趕忙疾步跟上。


    到了崖下,厲承瀾眼角餘光都不敢朝小棠寶那邊看一眼,急火火地去扶謝元霜。


    “我來晚了,怪我來得晚了……”


    厲承瀾正欲攙扶謝元霜,她卻猛地撲向乘風,十指死死揪住他袍角,“燒!立刻燒了婚書!快……”


    她吐字艱難,聲音像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似的,聽得人揪心。


    乘風環視一周,視線落在那張詭異的竹紙上,二話沒說,直接一把火點了。


    “不——!!”


    “為什麽為什麽!!??我隻是想與喜歡的女人長相廝守!我沒錯!!”


    “你們毀了我!你們誤我啊!!”


    “趙、嫣、然——!!”


    “你就該永世不得超生!你憑什麽可以去地府?憑什麽能入輪迴?”書生鬼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儼然有化為厲鬼的趨勢。


    小棠寶一怔。


    “你說誰?你說的那個趙嫣然,是雲燕……是趙燕瑤的母親嗎?”揚著拳頭,正要給書生鬼最後一擊的棠寶,倏地鬆開了小手。


    書生鬼淒聲咆哮:“不是她還能是誰?若不是她,我怎會這般淒慘?”


    “那賤人騙了我!她騙了我!!”


    “我都按她說的做了,她也如願進了慶王府,卻將我推下山崖,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我不甘啊,我不甘啊……”書生鬼身上冒出濃濃的戾氣,看著謝元霜拚命掙紮。


    他還是不死心。


    小棠寶往自己的小拳頭上哈了兩口氣,對著他的醜臉哐哐又是兩拳。


    噗……


    本就虛弱的魂魄,越發變得透明,差點兒散開。


    他差點就魂飛魄散了。


    書生鬼霎時理智迴籠。


    他沒沾過人命,他隻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到了地府,判官也會給他一次機會。


    書生鬼立馬安靜了,收迴視線,縮緊身子安安靜靜的。


    哪裏還有方才那種不顧一切的囂張模樣。


    “既是你幫趙氏進的慶王府,那你可認識窩娘親?你都知道什麽?”小棠寶掐著書生鬼的脖子愈發用力,漸漸沒了耐心。


    所有人都罵她娘親是個爬床的……


    罵她娘親不知檢點,就連爹爹一提起娘親,都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娘親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她要還娘親一個公道!!


    厲承瀾看看小棠寶,再看看她手裏捏著的氣勢全無的厲鬼。


    親娘嘞,此刻的奶團子怨氣比鬼都重。


    說不清誰更可怕。


    看來他這一萬兩白銀算是保不住了!


    書生鬼眼中流出兩行血淚:“當年,霜兒出嫁,我忍不住碰了下她的紅蓋頭,被趙嫣然看見了。”


    “後來,一直也無事發生,我原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直到有一年永平侯府設宴,趙嫣然找到我,讓我給慶王下藥,等他二人做了真夫妻,再引人破門,助她嫁入慶王府。”


    “她說事成之後,她與霜兒就是妯娌,她會借這個關係將霜兒送到我榻上,再送我千兩白銀,助我二人私奔。”


    “我、我有照她說的,給慶王下藥,我隻是太害怕了,沒有帶人去捉奸……”


    “可她後來不是因著我下藥的事,住進慶王府了嗎?是她自己不爭氣,才一直沒能讓慶王給她個名分!”


    “後來她差人約我上山,說霜兒會來,我如約來了,她卻親手把我推下了山崖……”


    “老天有眼,讓那惡毒婦人屍首分離早早下了地獄!可我畢竟沒有害任何人的性命,憑什麽我落得個連具全屍都沒有的下場,要孤零零地入畜生道?”


    “我隻是太委屈了,太喜歡霜兒了……求求郡主了,郡主肚裏能撐船,求郡主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去地府……”書生鬼恐懼地看向她的小拳頭。


    謝元霜心中驚駭憤怒,卻也迴憶起了一些細節……


    “棠寶,他說的應該是真的……”


    謝元霜抖著聲音道:“我記得永平侯府設宴那日,慶王殿下破天荒的來了,可他半路卻急匆匆地走了……”


    “當時慶王殿下臉色難看,我父親嚇得不輕,從此永平侯府再也沒宴請過賓客。”


    “我猜測,許是那日你爹爹有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卻沒能讓趙嫣然得逞。”


    “趕巧慶王府的下人不明原因,也不知為何偏偏尋了個女大夫迴去……那女大夫就是你娘,就,反正就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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