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順,別裝了,快起來!”沈國民上前踢了李三順一腳。


    李三順閉著眼裝死,他腸子都悔青了。


    方才怎麽就鬼迷心竅聽了王二狗的餿主意?說什麽“裝暈訛錢簡單得很”。


    這下好了,筷子都沒碰一下,這戲該怎麽往下演啊?


    王二狗在心裏把李三順罵了個半死。


    想訛錢,又怕死!


    之前在外麵,他就叫李三順含片老鼠藥在嘴裏裝中毒,可李三順怕死,死活不肯。


    現在倒好,這蠢貨連口湯都沒喝就躺地上,簡直是把“訛詐”二字寫在臉上!


    但戲都演到這份上了,為了能從宋嘉那兒訛點錢,他能硬著頭皮繼續演。


    “他就算沒吃菜,也喝了你家的水!反正人是在你家暈倒的,你、你們就得負責!”


    “二狗,話不能這樣說。咱們可都喝了水,怎麽沒見誰暈。”


    “那、那是李三順身子骨弱!”


    王二狗急得直冒汗,瞥見一旁的李大勇媳婦,靈光一閃,“大勇家的不也說不舒服嗎?反正你們今天必須得給說法!”


    話音剛落,沈望川冷冽的目光掃過去,王二狗隻覺背後一陣發涼,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梗直了脖子站在那。


    “李三順,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讓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沈望川聲音低沉卻帶著壓迫感。


    李三順心中一顫。


    他們和沈國民、沈望川年齡相仿,小時候打架從來沒打贏過沈望川,心裏對他很是怵得慌。


    正要做勢起來,剛掀開點眼皮,瞟見木頭輪椅的一角。


    對啊,沈望川早不是當年那個能追著他們跑三裏地的少年了!


    可這念頭剛冒頭,忽見寒光一閃。


    宋嘉捏著一根銀針,慢悠悠地說道:“誒,哪裏用你出手?我前兩天剛學了一套針法,專治昏迷不醒的人,聽說紮下去特別‘管用’,就是有點疼,不過效果立竿見影。”


    她笑得溫溫柔柔,手裏的銀針卻已經抵在了李三順湧泉穴上。


    “這套針法啊,得從腳底板紮進去,一路紮到頭頂,據說能讓人疼得立馬清醒過來。”


    “別!別紮!”


    李三順詐屍般彈坐起來,動作太猛,差點把旁邊的條凳撞翻。


    他胡亂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幹笑道:“哎呀,我這是老毛病了,歇會兒就好……你們咋都站著不吃呀?快吃飯,快吃飯,菜都要涼了!”


    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頓時一陣鄙夷。


    “王二狗,李三順,我說你們兩個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晚,原來是憋著壞水呢!”


    “就你們那點腦子,還想訛人錢?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


    王二狗被眾人說得麵紅耳赤,低著頭不敢吭聲。


    李三順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笑著擺手:“誤會,都是誤會……我這不是老毛病犯了嗎?大家別當真,別當真……”


    “是是是,人沒事就行,咱們趕緊吃飯,趕緊吃飯。”


    李大勇媳婦趕忙滿臉堆笑打圓場,那變臉速度,比翻書還快。


    “吃個屁吃!”


    沈國民臉色漲得通紅,今天這些人都是他請的,鬧成這樣,他很是羞憤。


    “你們這幾個白眼狼,當初望川哥家要蓋房子,我想著你們都是本村的師傅,大家家裏都不富裕,能幫一把是一把,這才請你們來幹活。沒想到你們竟然幹出這種下作事!以後要是再有活,休想再從我手裏接!”


    他指著王二狗和李三順,“今天這飯,你們也別吃了,趕緊給我滾!望川哥是主家不好趕人,那就我來趕!”


    “大勇家的,你不是嚷著要退錢嗎?”


    王秀蘭從從衣兜裏摸出五毛錢,丟到李大勇媳婦腳邊,“喏,拿好你的錢趕緊滾蛋!上門打秋風還擺起譜來了,真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


    李三順和李大勇媳婦幾人望著滿桌的肉,哪裏肯輕易離開。


    “哥!國民哥!我叫你哥行嗎?您看這飯都擺好了,我們這肚子也咕咕叫了……”李三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盆黃澄澄的黃燜雞。


    “哇——我就要吃肉!就要吃肉!”


    李大勇媳婦懷裏的小崽子聽到要趕他們走,突然扯著嗓子嚎起來,兩條短腿在空中亂蹬。


    李大勇媳婦一邊手忙腳亂地哄著孩子,一邊陪著笑臉說:“大夥看看,孩子都饞成這樣了,就讓我們留下吃口飯吧。”


    “你剛才不是說我們這都是邊角料,你不稀罕嗎?這飯我們可不敢留你吃。”


    宋嘉夾起一塊軟趴趴的豬蹄,在她眼前晃了晃,“萬一你啃了口豬蹄子,迴頭說懷了豬崽要我們負責,我們上哪兒說理去?”


    滿屋子哄堂大笑。


    “大家快坐下吃飯吧。”


    宋嘉招唿著其他師傅,“今天是我們家請客,希望大家吃好喝好,別因為這點小事掃了興。”


    沈勇帶頭坐下,為了證明菜裏沒毒,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大塊豬頭肉塞進嘴裏。


    肉剛入口,他眼睛就亮了:“香!真香!”


    說著又夾了一筷子。


    沈福貴早就等不及了,這會兒見可以開吃,連忙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吃得滿嘴流油。


    其他師傅見狀,生怕少吃了一塊肉,趕緊坐下開動。


    李三順也想混進去,被沈國民一把揪住後領,像拎小雞似的丟出門外。


    “誰稀罕你們這頓!”


    不等沈國民來趕王二狗,他自己甩著臉子走了。


    隻有李大勇一家還賴在門口不走,李大勇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得直搓手。


    西屋裏,沈玲雖然年紀小,但也大概知道大人們在鬧什麽。


    她特意夾了一塊大肥肉,跑到李大勇兒子麵前,舔了舔:“哇,好好吃哦!”


    “哇——”小崽子哭得更兇了。


    李大勇媳婦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哎呦喂!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我男人給你們幹了二十多天的活,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你們連口肉湯都不給孩子喝!”


    “我要去公社告你們!告你們剝削勞動人民!告你們虐待兒童!”


    她越說越來勁,幹脆躺在地上打滾:“哎呦喂!我這心口疼得厲害!定是被你們氣得犯了心髒病!你們得賠我醫藥費!不賠錢我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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