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封離開之後,不知過了多久。


    薑城渾身依舊僵硬,還沒從剛剛看到的這件事冷靜下來。


    他躲在暗處,緩緩抬頭看了眼薑婉屋內的昏黃燈光,隨後轉身正打算悄悄離開。


    沒想到,他還沒走兩步。


    屋內的薑婉已經開門出來了,正打算在自家屋簷下的灶台上做飯。


    她的年夜飯還沒做,今天一大早上好不容易買迴來的魚也還在桶裏放著。


    現在已經晚上七點了。


    大院裏好多人家早已開始吃年夜飯,整個院子裏飄蕩著飯菜的香味,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大院的水龍頭是共用的,一個院子四五戶人家共用一個水龍頭。


    薑婉提著裝著魚的水桶,剛要去水龍頭那邊把魚處理幹淨。


    誰知道,剛從屋裏出來,便瞧見了轉身想要離開的薑城。


    她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這人是啥時候過來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此時的薑城也聽見了身後開門的聲音,他不由得也停下了腳步,沉默片刻,然後轉身看向自己這個妹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那個問題。


    “小婉,你跟我們團長……是什麽關係?”


    他們團長一向不近女色,這麽多年,也沒聽團長跟那個女人走得近,甚至前幾個月部隊裏給團長介紹對象,也是不了了之。


    大家都說,小熠得了那種治不好的病,團長估計是不打算再婚了。


    畢竟,團長小時候就因為親爹娶了後媽,在那個家受了不少的委屈。


    他不打算再娶,估計也是怕那些女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做表麵功夫,讓孩子私下受盡委屈。


    可現在,他居然看見了啥,他居然親眼看見了自家團長從家屬大院那邊跑過來職工大院這裏,跟他妹妹小婉共處一室,還有說有笑的。


    薑婉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弄懵了,她有些不明所以,“你這話啥意思?”


    今天小熠一個人跑來她這裏找她的事,這個院子裏的鄰居都瞧見了,也聽見了裴封說晚上再來接孩子。


    為了避嫌,裴封進屋的時候,連門都沒有關上。


    還有這屋子不隔音,稍微動靜大一些,隔壁都能聽見。


    又有孩子在。


    咋到了薑城嘴裏,就成了另一個意思?


    薑城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頭說起來今天來的都目的。


    “小婉,你別做飯了,迴去跟我們一塊吃吧。”


    “你瞧瞧你,這個點家家戶戶都開始吃年夜飯了,你連灶台都是冷的,魚也沒有殺,還不如跟我迴去吃飯,省得麻煩。”


    “正好這麽多年,我們兄妹倆還沒坐在一塊過過年,今年也算是彌補這個遺憾,一家人好坐在一塊吃頓團圓飯。”


    薑婉提著裝著魚的桶,繞過他走到水龍頭前,淡淡開口道,“不用了,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以後也不會再去找你們。”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過你們的日子,我過我的日子,就挺好的,沒必要過多來往。”


    薑城皺眉,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小婉,你這話啥意思?”


    “難不成,你還想因為幾年前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跟我這個大哥一刀兩斷?”


    他承認,當初小婉跑來投奔他們夫妻倆的時候,他們確實沒有好好對她,但是他敢摸著良心說,也沒咋虧待這個妹妹。


    那時候鬧饑荒,那麽嚴重,餓死了不少人,甚至連他們部隊周圍的一些大隊裏,都餓死了不少。


    鄉親們日子難過,部隊裏的日子也沒好過到哪裏去,一樣缺糧鬧饑荒。


    小婉是他妹妹不假,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媳婦孩子要養,還有當時給他們夫妻倆照顧孩子的小姨子要養。


    這一大家好幾口人吃飯,全指望他那點工資,這哪夠啊。


    多虧了有老丈人一家私下補貼他媳婦孩子,不然他們家的日子哪能那麽舒坦。


    轉眼家裏又多一張嘴,以他媳婦的性子,能夠讓小婉留在那個家裏,已經很不容易了。


    再說了,當初給小婉找對象,也是希望她過得好,以後能有個地方住。


    至於說他們給小婉找的那些對象不行,這可真是冤枉他們了。


    當時小婉瘦巴巴,黑黝黝的,又是剛死了男人小寡婦,一看就不好生養。


    哪個正常男人會娶她當媳婦?


    正常男人找不到,那就隻能找那些死了媳婦有孩子的,當時他們給小婉找的那幾個男人,已經是他們能力範圍之內,能給小婉找到的最好男人了。


    薑婉抬眸冷眼看他,“對,就是因為那些事,我才不想跟你們有牽扯。”


    “還不僅僅是幾年前的那些事,還有我來部隊工作之後發生的一些事。”


    “你們之前想把我介紹給李大發那個死過媳婦的老男人,為了騙我過去,還扯出找到爹娘的這種謊話,你說說,哪個做哥嫂的,能做出這種事?”


    “明知道我已經有對象,還要偷偷給我介紹那樣的男人。”


    “你們究竟知不知道,那個李大力他有暴力傾向,他上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追求我不成,險些對我動手,要不是有人站出來攔著,我估計早就被他打死了。”


    薑婉深吸一口氣,臉色更冷了。


    “聽說,他那個死掉的媳婦,也是因為經常被他家暴,實在忍受不了所以懷著孩子上吊一屍兩命了。”


    “你作為平時跟他關係不錯的戰友,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知道他家裏情況。”


    “居然還把我偷偷介紹給那樣的男人,你但凡把我當親妹妹,也不至於把我介紹給那種男人,把我往火坑裏推。”


    她雖然早就對這個大哥失望,可在得知李大力媳婦的死因之後,她還是忍不住渾身發冷。


    瞧瞧,這就是她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


    可偏偏,算計她最深的,就是這個所謂的親人。


    想到這裏,薑婉壓在心裏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半晌才緩緩開口道,“薑城,以後就這樣吧,沒必要來往。”


    “我沒你這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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