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頓時裏一陣陣人仰馬翻,盧婆子將老閨女迎進來,這才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起來。


    “家裏到底出什麽事了?怎麽大半夜的突然跑過來?”


    “姑爺打你啦?”


    盧婆子的話音一落,鐵花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聽著老閨女斷斷續續地訴說,盧婆子緊皺著眉頭,幾乎能夾得死一隻蚊子。


    好在現如今家裏的日子好過了許多,雖說失去了鐵錘這個壯勞力,卻新增了王春兒母子做工的一大進項。


    在整個餘家村來說,以後的生活都可以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


    盧婆子的心裏,難得的對老閨女升起一絲憐惜來。


    “我苦命的兒啊!”


    “既然如此,那就迴來吧!家裏缺不了你這一口吃食。”


    鐵花打了一個哭嗝,沒想到老娘竟變得如此寬容。


    “是啊,大姐。”


    “娘說的對!”


    “你就在家裏安心住下,正好大妮和良義的年紀還小。”


    鐵頭想著大房最小的那兩個孩子,不禁開口建議道。


    “大姐迴來了,正好也能給嫂嫂搭把手。”


    “我如今變成這副樣子,家裏的農活怕是也使不上多少力氣。”


    “有大姐幫忙,娘和嫂嫂都能輕鬆許多。”


    鐵頭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輕快,像是對大姐的歸來,感到無比的歡迎。


    盧婆子原本對閨女的歸家,還有幾分不樂意。


    此刻聽見鐵頭話裏的意思,不由得迴過味來。


    “娘!大姐迴來的正好,以後咱們家隻會比現在過得更紅火。”


    聽著弟弟無比真心的話語,鐵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心裏的哀傷也隨之消散了幾分。


    娘和鐵頭說得十分帶勁,你一言我一語地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鐵花,你還不知道吧!”


    “你弟妹和良才都去縣裏幹活了,他們母子倆一個月能掙好幾百文錢呢!”


    盧婆子說起家裏的大事,還有些沾沾自喜。


    “你弟弟說得在理,往後你就安心住下,暫時跟娘住一個屋。”


    “就是之前你弟弟跟王春兒睡的那間,等以後家裏有了銀子,把宅院好好擴一擴,給你也蓋間屋。”


    鐵花看著老娘的嘴一張一合的,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她都明白是什麽意思,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理解。


    弟妹帶著良才去縣城幹活,掙些銀子拿迴來,補貼家用。


    這一點她算是聽明白了。


    可......弟弟跟嫂子之間,又是怎麽迴事?


    別以為她在外頭沒有聽見,家裏傳出來的動靜,還有娘的態度。


    即便大哥已經不在了,可嫂子不過是新寡,怎麽會如此之快就守不住日子了?


    她張了張嘴,想開口問上一問。


    轉念想到自己此刻的尷尬處境,終究沒能問出口。


    顧千蘭默默地搖了搖頭,看著這樣一家人,心底不禁泛起一絲冷意。


    這一大家子人,包括鐵頭在內,把算計人的招數玩得是明明白白的。


    難怪王春兒會帶著兒子,火急火燎地跟來縣城投奔她呢。


    原本,她還對王春兒的做法,十分看不上眼。


    現在看來......嗬嗬!


    這一大家子人,又有哪一個是值得她真誠以待的?


    王春兒會在鐵頭離村之後,跟旁人攪合到一起,實在不是沒有原因。


    說到底,正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老話。


    他們幾人,誰也不比誰更好,誰都不是真正無辜的。


    她悄無聲息地退離開這個小院,心裏對於鐵頭一大家子人,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此刻的她,甚至在想,餘家村的這些村民們,到底有多少人,是值得她出手相幫的。


    她輕聲地歎了口氣,看向這個偏僻而又貧窮的小村落,陷入一片茫然。


    再次經由地道迴到縣城,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街道上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出現忙碌的行人和攤販。


    顧千蘭迴到宅子裏,正好看見王春兒指揮著兒子在院子裏忙活。


    見到她從外麵迴來,立馬迎了上來。


    “顧娘子迴來了?”


    “早膳吃過了沒?我這就去廚房看看,讓他們馬上端些過來。”


    看向王春兒一臉笑意,一無所知的歡快模樣,顧千蘭不由得腳下一頓。


    “春兒姐不必忙活這個,先跟我到正廳來。”


    “有些話,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王春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心裏莫名打起鼓來。


    要說這幾天,她最怕的是什麽?


    她細細地想了一下,竟不是害怕鐵頭生氣,把她和呂大吉的事給捅出去,或是給她一份休書。


    而是害怕會丟了顧娘子家的這份差事。


    她略顯緊張地揪著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娘子身後。


    “顧娘子......是宅子裏出什麽事了嗎?還是我的差事,哪裏做得不好?”


    “或者是我家良才?你隻管放心,要是那小子幹活不用心,我馬上去狠狠管教他。”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顧娘子一迴來,就召見她說話的目的。


    “春兒姐別著急,良才做得很好。”


    “我叫你過來,是有其他事情,想要問問你的意思。”


    顧千蘭看著王春兒一臉忐忑不安的樣子,不禁犯起了難。


    她略微斟酌了片刻,這才繼續開口。


    “春兒姐帶著良才在縣城幹活,一個月隻有一天的休沐。”


    “且縣城距離村子裏,來迴一趟花費也不便宜,路途又遠。”


    “就不擔心家裏的情況嗎?”


    聽顧娘子這麽說,王春兒越發慌得一批。


    這是幾個意思?


    顧娘子嘴上說著,她和良才可以在縣城安心幹活,轉頭就想把他們母子勸迴村子裏去?


    這怎麽行呢!


    “不擔心!家裏的事不用擔心的!”


    她急得連連擺手,生怕下一秒,顧娘子就會提出,讓他們拎上東西離開縣城的話。


    “顧娘子真是人美心善,替我們考慮了這麽多。”


    “家裏的事情,我完全放一百二十個心。”


    “鐵頭那麽大個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更何況還有我婆母在,他在家裏吃不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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