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搓著手,心底難掩激動,整個人都處於亢奮之中。


    她們這些苦命的女子,將要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跟著新主子去縣城甚至是更遠的地方生活。


    這在以前,是她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徐老爺臨終前,倒是做了迴好事,把她們這些人的命運,全都交到了顧家大小姐的手裏。


    但凡換任何一個人,做他們這群人的新主子,他們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好命、好運道。


    “大小姐,若是沒事的話,奴婢先迴臥春樓了。”


    “大家夥兒,都還等著我的消息呢。”


    顧千蘭輕輕地點了點頭,便看到江管事領著大貴,出現在院子的拐角處。


    看到這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她的心底頓時閃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早前二貴所說的那些事,不由得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朝梅娘揮了揮手,下意識地站起身,看著大貴越來越近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


    “大小姐......”


    大貴一進到屋裏,見到顧千蘭的一刹那,便哀痛地大聲哭嚎起來。


    “大貴......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快先起來說話。”


    看著在自己麵前,哭得有些泣不成聲的漢子,顧千蘭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大小姐......我娘她......我娘她剛才去了......”


    大貴說著,重重地磕了個頭,匍匐在顧千蘭的腳下,失聲痛哭起來。


    他整個人都仿佛被哀傷包圍著,肩膀因為哭泣而一抽一抽地抖動,像個無助的大孩子。


    “你說什麽?”


    顧千蘭喃喃地說了句,不可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


    剛才的預感一下子變成真實,琴嬤嬤的驟然離世,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那個與原主娘親淵源頗深的老嬤嬤,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了?


    “你說你娘她......怎麽會這樣?”


    大貴隻是匍匐著跪在地上,一個勁地失聲痛哭,再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大貴,你先起來再說。”


    “如今你娘驟然離世,有些必要的東西,得趕緊置辦起來。”


    “宅子裏如今是誰在主事?二貴?還是沒有人管了?”


    大貴抹了把眼淚,對於琴嬤嬤的突然離開,以及她離世的原由隻字不提。


    “大小姐,你快些迴去吧。”


    “家裏如今連個能主事的人都沒有,您不在家,實在是已經亂套了啊!”


    他娘在世的時候手握書信,尚且鎮不住小小姐,又更何況現在?


    “你老實跟我說,你娘到底是怎麽走的?為什麽如此突然?”


    她緊緊地皺著眉,一雙眼睛帶著探究看向大貴。


    “我......”大貴的臉上露出一抹為難,抬頭看向大小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過了好半天,他才終於從嘴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


    “大小姐,您留給我娘的那封書信被偷了,我娘她這才......突發心疾不治而亡了。”


    聽了大貴的話,顧千蘭難過地閉上眼睛。


    她預料到了定氏留在顧家,會鬧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陰謀詭計,甚至還留了後手。


    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會像脫韁的野馬,完全脫離她的掌控範圍。


    而琴嬤嬤的身體,盡管有之前的人參救命,終究還是沒能挺過這一關。


    “這個......熊孩子,她是真敢啊!”


    顧千蘭的聲音微微地顫抖,帶著幾分難以抑製的痛心與憤怒。


    大貴的表情瞬間凝固,想說的話也卡在喉嚨裏,半天發不出聲音。


    他沒想過要告小小姐的狀啊?


    難道他娘親房裏的那封信,不是定氏偷的嗎?大小姐怎麽一副生了小小姐氣的樣子?


    “大小姐......小小姐她還是個孩子,她什麽都不懂,偷信的事肯定全是定娘子的主意。”


    他急急地解釋著,臉上盡是對小小姐的維護與擔憂。


    顧千蘭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貴。


    都是他們這群人,日複一日,毫無原則和底線地縱容著瑞詩。


    不論她犯下什麽錯,也無論她所犯事情的大小,都隻是輕描淡寫,一句簡單的——她還是個孩子,便輕易將所有事情掩蓋過去。


    僅僅隻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便養成了瑞詩這無法無天的性子。


    是非麵前,事無大小。


    瑞詩會變成現在這樣,宅子裏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她這個做娘親的,更是在這場教育的失職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


    正如大貴所說,孩子年紀還小,正是一張白紙,等待著身邊的人盡情書寫的時候。


    在這個時候,一味的縱容著她,對兩個孩子來說並不是好事。


    好在瑞書做為弟弟,眼下看上去,倒是比瑞詩這個做姐姐的要懂事幾分,性格上也更內斂些。


    這或許,跟他之前在老餘家的艱辛經曆密不可分。


    更跟他親眼見到自己的娘親拋下他們,又逼著孩子不再開口說話,有著極大的關係。


    “不管是誰的主意?總之偷信的人十有八九是瑞詩,這一點幾乎沒得跑了。”


    顧千蘭麵色陰沉如水,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和失望,冷靜地分析道。


    “你覺得就憑定氏那個農家小婦人,真的認識字,能從琴嬤嬤的盒子裏把書信找出來嗎?”


    她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倒不是她瞧不上定氏。


    而是據她了解,整個餘家村識字的女子,除了她顧千蘭之外,在此之前便隻有琴嬤嬤與吳大夫的娘子陳氏了。


    定氏這個老餘家的三兒媳婦,但凡有幾把刷子,是個能識文斷字的女子。


    又哪裏會在老餘家受盡欺負,被人肆意拿捏,最後走投無路隻能逃離?


    大貴的神色一凜,頓時想到大小姐所說的問題。


    是啊!定氏不識字的事情,在餘家村根本就是個公開的秘密。


    整個村子裏,不論男女老少,識字的人本就寥寥無幾,能寫字人的就更加屈指可數了。


    這也是之前二貴想要寫份放妻書,隻能求著餘村長幫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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