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晨光透過斑駁的玻璃斜斜地灑在桌上,徐誌海端坐在辦公桌後,神情嚴肅地聽著安合英匯報工作。


    待安合英話音落下,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


    “可以找存在問題的同誌深入談話,對那些不符合規定的生育行為要進行嚴肅批評。同時,也要給相關單位施加一定壓力,明確告知他們今年單位評優資格取消,單位先進個人的指標也得相應減少。但不管采取何種措施,都必須堅守一個原則——嚴格執行政策。”


    稍作停頓,徐誌海又補充道:“你們的工作還得再細致些,要對全廠婦女進行一次全麵調查,仔細摸排一下,看看類似的情況還有多少。”


    正說著,劉長明推門走了進來。徐誌海眼睛一亮,趕忙招唿道:“長明,你來的正好,計劃生育的事兒,你們工會得介入幫忙處理一下。”


    在徐誌海的安排下,劉長明不好推脫,便將任務轉交給了周紅。


    周紅接到任務後,立刻著手設計了一張婚後婦女生育情況調查表。


    劉長明仔細審核後,覺得表格設計得合理可行,便組織工會人員進行油印。


    第二天,會議室裏人頭攢動,劉長明神情莊重地站在台前,對著各單位工會主任及女工委員,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這次調查的重要意義、具體要求。


    他強調不僅要認真填報調查表,還要組織懷孕婦女前往市裏進行檢查,對不符合計劃生育政策的情況必須嚴肅處理。


    會議結束後,女工委員們紛紛迴到各自單位,開始發放調查表。


    在金工車間,一位婦女看到發放的調查表,滿臉疑惑地問道:“這個我不用填吧?”


    女工委員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都得填,一個都不能落下。”


    “填什麽呀,我結婚五年了,一直沒孩子,這怎麽填?”婦女無奈地說道。


    女工委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對,對,不過填一下也行。填完後我去工會問問,爭取這次到市裏檢查也帶你去,說不定能把病治好呢。”


    “行,那我填。不過這表格上都是問用不用避孕工具、吃不吃藥的問題,都沒有我這種情況的選項。”婦女有些為難地說。


    “自己改改就行,寫清楚情況就好。”女工委員隨意地迴應道。


    當所有調查表收上來後,經過仔細統計,發現不符合“晚、稀、少”計劃生育政策的懷孕婦女有17名,符合政策的懷孕婦女有21名,還有一名不孕婦女。


    工會與計劃生育委商議後,調配了那台剛提迴來的大客車。安合英擔任領隊,周紅、孫加和一同帶領大家前往市裏。


    在路途中,周紅熱情地向大家介紹:“這次活動可是工會為咱們女工爭取來的福利。”


    安合英和孫加和卻沒有接話,她們眉頭緊鎖,滿心愁緒。


    因為那些不符合政策的婦女,在她們本單位領導連哄帶嚇下,也隻有15人上了車,還有兩名一心想要生兒子的婦女,連人影都沒見到。


    到達市醫院後,經過一番檢查,安合英苦口婆心地做工作,最終有8人同意做了人流手術,可孔慶傑老姨和其他6人卻堅決不同意。


    安合英滿心鬱悶地生著悶氣時,周紅帶著那位不孕的婦女找到了醫院婦科主任。


    周紅急切地詢問:“大夫,她這病能治好嗎?”


    主任搖了搖頭,語氣凝重地說:“她是輸卵管通而不暢,先吃點藥試試吧,能不能治好,不好說。”


    聽到這話,周紅忍不住插了一句:“都結婚五年了還沒孩子,不行領養一個吧。”


    主任聽後,說道:“你們要是要領養,我這兒正好有一個。昨天我看病的時候沒注意,也不知道是誰把一個小女孩扔我床上了。我檢查了一下,孩子沒什麽毛病,估計是家裏孩子多,一心想生兒子,結果生了女兒就不要了。你們要是想要,就把她帶走吧。”


    那位不孕的婦女眼睛一亮,急切地說:“我們看看孩子。”


    “行。”


    主任喊來旁邊的護士,讓其把孩子抱了過來。


    隻見一個瘦小的孩子裹在小被裏,那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充滿了靈動。


    周紅輕輕地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解開小被,摸了摸孩子的手腳。


    當那位不孕的婦女伸出手去撫摸孩子時,小家夥竟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醫生見狀,笑著說:“看來這孩子想去你家呢。”


    “她想去,那我就抱走了。”婦女激動地說。


    “行,我給你辦個出生證,迴去落戶口也方便。”主任說道。


    這一趟,雖然做掉了八個孩子,但又抱迴了一個新生命,在返程的路上,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然而,孔慶傑老姨卻怒火中燒。


    孔慶傑跟著媽媽去看望老姨時,老姨氣得滿臉通紅,破口大罵:“安合英算什麽東西!我暈車,開窗向外吐的時候,她跑過來用力拍我後背,什麽意思?不就是想讓我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嗎!簡直太壞了,真不是東西!”


    那些負責管理計劃生育的人,他們的這些行為,仿佛是在觸犯某種無形的天條,真不知道他們日後會有怎樣的因果報應。


    在三線這個有著上萬人的地方,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


    這邊正為計劃生育的事兒忙得不可開交,那邊又有新的故事上演。


    一天,逯賀林閑來無事,提筆寫下一首小詩。


    詩的上闕表達了對計劃生育政策的看法,以及朱老總去世時大家的悲痛與感慨;


    下闕描繪了1974年春節迴家時熱鬧的鞭炮聲,還流露出對當前三線工作的種種不解。


    誰也沒想到,詩中的一句話竟然一語成讖,日後真的應驗了。


    他在詩中寫道:“生兒生女天經義,計劃何須忤逆其。元帥飛天離世遠,將軍立業萬人提。喧囂熱鬧鞭聲起,劈裏啪啦散酒席。求索東南誰改變,拚搏南北扯雞皮。”


    轉眼間,周日到了。


    這天一大早,張廣安就開始忙碌起來,因為他要請母親一家人吃飯。


    弟弟迴家後,嚴淑真多次提起這件事,隻是一直因為學習、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小兩口一商量,便定下了這個日子。


    吃過早飯,張廣安騎著自行車,一路向著村裏疾馳而去,他要親自告訴母親這個消息,並叮囑下午四點來家裏吃飯。


    從村裏出來後,張廣安又來到後勤供應點,用票買了魚和肉。


    隨後,他來到靳武利家,問道:“武利,有沒有什麽野物?”


    說來也巧,靳武利昨天下午剛扣到一隻野雞,還套住了一隻野兔。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後,張廣安買下了這些野味,又去自留地裏種細菜的人家買了些新鮮蔬菜,這才滿載而歸。


    迴到家,嚴淑真負責照看孩子,張廣安則忙著收拾東西。


    下午,母親和妹妹先到了,大家齊心協力,一起準備飯菜。


    還沒到四點,弟弟也趕來了。


    一張大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開始吃飯。


    三杯酒下肚,嚴淑真好奇地問:“小叔子,在監獄裏日子過得苦吧?”


    嚴淑真的這句話,一下子勾起了弟弟內心的迴憶。


    隻見弟弟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神情落寞地說:“那段日子,真是沒法說,不說了。”


    張廣安擔心弟弟迴憶起痛苦的往事,趕忙轉移話題:“聽說程屯老程家老祖墳的那棵大棗樹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張廣安的妹妹迴答道,“十多天前我去過,那棵大棗樹真的死了,葉子都掉光了,樹枝也全枯了。”


    “是樹自己死的,還是讓人給禍害的?”張廣安追問道。


    “不知道,程屯的人說遷墳的時候,根本沒動過樹根,今年雨水也不錯,按理說不應該死。不過他們村上的人都說,老祖宗都遷走了,樹活著也沒什麽意義,所以就跟著死了。”


    一家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卻全然不知,一場變故即將來臨,遠處似乎已經隱隱傳來了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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