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卡塔庫栗」


    *年糕神社


    羅西娜咬了一口甜甜圈,蜂蜜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


    不經意間一抬眼,她發現坐在對麵的卡塔庫栗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放在年糕碟裏的甜甜圈。


    除了她手裏這個,碟子裏還安靜地躺著四個。


    卡塔庫栗雖說對甜甜圈隻是感覺一般,可他眼裏那藏不住的喜愛,就像快要滿溢出來的糖漿,羅西娜很難裝作沒看見。


    而且,若不是真心喜歡,又怎麽解釋他連出門都要帶上甜甜圈,而不是別的吃食。


    羅西娜指了指碟中的甜甜圈,歪著頭,眼裏滿是笑意,問道:“這是最後的甜甜圈了吧,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吃嗎?”


    卡塔庫栗的態度十分堅決,他微微搖了搖頭說:“不了,你吃吧。”


    他不是不想吃甜甜圈,他隻是不想在別人麵前吃,他怕自己奇怪的大嘴會嚇到她。


    這張大嘴並不是他與生俱來的不同。


    而是在他三歲的時候,因為吃甜甜圈時嘴巴張的太大,導致了嘴角撕裂,留下了難看的疤痕,讓他的嘴比別人大很多倍。


    他還長了一口尖牙,即使閉上嘴巴也會露出四個牙齒,那些見過他真容的人,總是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是“大嘴鰻”。


    他也曾因為憤怒去教訓了那些人,可沒想到,那些人打不過他,竟去找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布蕾報仇,布蕾的臉因此毀容。


    那次之後,他發誓,他再也不會在別人麵前露出破綻,把自己封閉起來,努力成為最無懈可擊的人。


    這樣就不會再有人因為他,去傷害他的家人。


    “可是一個人吃的話很寂寞誒。”羅西娜眨了眨眼睛,又試探著問,“我可以邀請卡塔庫栗先生,一起吃甜甜圈嗎?”


    這句邀請讓卡塔庫栗很心動,這是除家人外,唯一一個不會害怕他的人,也是他人生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但他知道,他不能答應。


    “抱歉,因為個人原因,我吃東西的時候,習慣一個人。”他說著,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卡塔庫栗如此強大,卻也很孤獨。


    麵對朋友的邀請,他很開心,可又害怕暴露自己的嘴後,會嚇到羅西娜,最後失去這份珍貴的友誼。


    羅西娜哪肯罷休,繼續追問道:“為什麽?”


    卡塔庫栗這時卻有些難以啟齒了,在朋友麵前揭自己的短,確實讓人有些難為情。


    他下意識地往上拉了拉圍巾,把下半張臉裹得嚴嚴實實,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因為我的嘴巴很奇怪,會嚇到你。”


    怪不得之前在茶話會上,隻有卡塔庫栗什麽都沒吃。


    羅西娜聽到這個答案,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挑了挑眉,調侃道:“如果你覺得這點小事就能嚇到我,那可太小看我了。”


    “我可是連天龍人都敢剁碎了拿來喂狗的混蛋,承受能力超級強啊喂。”


    她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卡塔庫栗,“如果總是在意別人的看法,人的一生都會活得不開心吧。”


    “不要總是替別人著想啊,笨蛋家夥。”


    卡塔庫栗,朋友之間就是要相互包容的,如果連這點都包容不了,就不配成為朋友。”


    “如果我看見你的嘴就表現出討厭、嫌棄或者是害怕的情緒,你就把我殺了吧,這樣你的秘密就還是你的秘密。”


    卡塔庫栗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殺你。”


    他內心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激烈爭鬥,情感和理智糾纏不休。


    布蕾總是說,卡塔庫栗尼醬是個未嚐敗績的男人,從出生起就沒有背部著地過,是個俯視地麵的完美超人。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那麽完美。


    佩羅斯佩羅曾經說過,他隻要把嘴遮住就能交到朋友。


    因為沒有聽信哥哥的話,他出手教育那些嘲笑他的人,結果導致妹妹被那些人傷害。


    這是他一生的痛,無法抹去的愧疚。


    但總是扮演著一個完美人設的人,他偶爾也會覺得有些孤獨。


    這樣的他,注定不會有人理解。


    他陷入了一個怪圈。


    一個是想迫切的讓羅西娜了解真正的自己,但同時他又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還有就是不想揭露自己維持幾十年的完美人設下的醜陋、弱點、破綻。


    羅西娜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堅定又溫柔,順著他的話輕聲說:“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就把你的秘密,變成你和我的秘密。”


    卡塔庫栗的猶豫和躊躇她都看在眼裏,這是人之常情。


    每個人都會有顧慮的東西,像多弗害怕背叛,baby-5害怕被拋棄,羅害怕失去……就連她自己也有害怕的東西。


    但往往人越害怕什麽,就越在意什麽,就越容易麵對什麽。


    最後的結果,總是會不得善終。


    羅西娜總想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裏,讓自己在意的人,不論是家人、戀人、朋友,都能放下顧慮,就算放不下,也不要再害怕麵對,跨過那道坎後,再提起時,內心能毫無波瀾。


    內核越穩定,人就會越強大。


    卡塔庫栗是個內心非常柔軟的人,像他這樣的人,值得被好好對待,而不是被那些沒用的枷鎖桎梏。


    若是因為容貌讓他連在外人麵前用餐都有顧慮,這無疑是他的弱點,一旦突破這點,他會變得更強大,更無所畏懼。


    卡塔庫栗緩緩垂下莧紅色的眸子,眼底複雜的情緒婉轉。


    變成他和她共同的秘密嗎?


    他想,他是願意相信羅西娜的。


    片刻,卡塔庫栗慢慢地摘下了臉上的圍巾。


    這還是第一次,在家人以外的人麵前,被人看見自己這張恐怖又醜陋的大嘴。


    他內心還是有些忐忑,有些不安。


    額角都冒出了細小的汗珠,手心有些發麻。


    他有些害怕從羅西娜嘴裏聽到“大嘴鰻”那三個字,但還是靜靜地等待著羅西娜的反饋。


    “不可怕,不難看。”


    “我覺得,卡塔庫栗的嘴巴很可愛呢,像小鯊魚一樣。”


    不是充滿嘲諷意味的''大嘴鰻'',而是飽含朋友無條件讚美的''小鯊魚''。


    羅西娜的聲音輕柔,卻又讓人感到溫熱,讓卡塔庫栗覺得自己剛剛被抽走的勇氣,又重新迴到身體裏。


    卡塔庫栗的眼瞳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喃喃重複道:“不可怕……嗎?”


    羅西娜輕笑,“完全不。”


    她伸手摸上他臉頰上縫合的傷疤,“意外地很酷呢。”


    卡塔庫栗哪裏被人這樣溫柔對待過,耳朵瞬間紅透了,整個人都愣住了。


    羅西娜收迴手後,拿起一個甜甜圈,朝他遞過去,卡塔庫栗機械地接過,愣愣地看著她。


    羅西娜臉上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陽。


    很燦爛,很耀眼。


    他隻聽見她說:“為我們共同的秘密,cheers!”


    “……cheers。”


    兩個甜甜圈輕輕相撞,明明和平時一樣的味道,現在吃進嘴裏卻意外地更加香甜。


    這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朋友。


    羅西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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