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噩夢」


    德雷斯羅薩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明朗,日光毫無遮攔,穿過玻璃窗,洋洋灑灑地落在王宮的每一個角落。


    多弗窩在寢宮的單人沙發上午休,臉上隨意蓋著一本書。


    身後的落地衣架上,掛著那件粉色羽毛大衣,邊幾上放著一瓶已開封的紅酒,火烈鳥眼鏡安靜地躺在一旁。


    記憶的洪流在睡夢中無意識開啟,往昔的黑暗洶湧襲來。


    曾經居住的房子,被大火無情吞噬,熊熊烈焰將他們一家的生活也徹底焚毀。


    一家四口還沒來得及迴家,就被眼尖的人發現了,那些人舉著刀劍,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衝過來,嘴裏瘋狂叫嚷著:


    “天龍人在那邊!!抓住他們!!”


    豆大的雨點砸落,一家四口被迫在雨中奔逃,濺起來的水花打濕褲腿,他們慌不擇路,躲進森林裏,藏在黑暗中,躲過一劫。


    小多弗滿臉困惑,“父親,他們為什麽不對我們下跪?!我們又為什麽會被追殺啊?!”


    霍名古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無法解釋,也難以相信。


    他曾心心念念、引以為鑒的普通人,竟是如此不講道理。


    他們在冰冷的雨夜活了下來。


    “麵包小偷!”一聲暴喝打破寂靜。


    一根粗硬的木棍狠狠砸在小多弗的腦袋上,他隻能麵朝下,狼狽地趴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頭,強忍著疼痛,任由對方發泄。


    小羅西倒在一旁不省人事,隻有幾塊半截麵包散落在地上。


    等那些人離去,小多弗才緩緩翻過身,露出頭破血流的腦袋,和身上無數的傷痕。


    “父親……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疼痛,第一次感受到肚子餓……”


    畫麵陡然一轉,兩人擠在一條臭味彌漫的小巷裏,在垃圾桶中瘋狂翻找著殘羹剩飯。


    小多弗雙手在垃圾桶裏胡亂扒拉,抓到什麽就往嘴裏塞,腮幫子被塞得滿滿的,那從咽喉反上來的惡心感此刻也顧不上了,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


    他衝著小羅西大喊:“羅西!!快點吃!!”


    小羅西沉默不語,蹲在垃圾桶旁,機械地伸手,抓到什麽就往嘴裏塞什麽。


    這裏的居民根本不允許他們翻垃圾桶,他們隻能提心吊膽,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不停往嘴裏塞著那些早已發爛發臭的食物。


    畫麵再次轉換,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虛弱地坐在病床上,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攤開手心,上麵是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小多弗和小羅西抱著一堆從垃圾桶裏翻出來、勉強能看的品質較好的水果和食物,遞給病重的母親,期望她吃下這些能夠好起來。


    而他們的父親,隻是像個呆瓜一樣,站在旁邊傻看著,眼神空洞,連個醫生都請不來。


    最終,母親還是死了……病死的。


    “父親,母親死了!”


    小羅西趴在母親的床上,痛哭流涕,小多弗站在一旁,胸膛裏燃燒著怒火,卻隻是平靜地質問:“為什麽?為什麽父親不去請醫生過來?”


    他的聲音裏壓抑著無盡的憤怒與悲哀。


    “多弗朗明哥……”


    霍名古聖悲痛地跪坐在地上,雙手捧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滴落在腐朽的地板上。


    他無從辯解,因為在這裏,沒有人會給失去權力的天龍人治療。


    紅色的畫麵鋪展開來,小多弗和小羅西被霍名古聖緊緊抱在懷裏,四周都是人們充滿惡意的臉,一把把尖刀利刃直直地指向他們。


    霍名古聖苦苦哀求:“求你們了!求你們了!放過我的兩個孩子!他們是無辜的!!”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被抓了起來,被繩子綁在高高的牆上,白布蒙住雙眼。


    一片漆黑中卻又能感受到腳底的炙熱,牆角下熊熊燃燒的火焰好似要將他們吞噬。


    小多弗掙紮著,胡亂扭動著身子,他身側的牆壁上是那些人放出的冷箭,隻差毫厘,就能戳穿他的肚皮。


    “啊啊啊——”


    “我不會死的!!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全都殺光!!全部殺光!!”


    年僅十歲的他覺醒了強大的霸王色霸氣,將那些氣勢洶洶的平民全都震暈在地。


    他們一家得救了。


    可那紅色的火焰卻攀爬往上,燒進了小多弗的心底,滾燙,一碰就疼。


    憤怒、怨恨、不甘!


    讓他把手槍,指向了自己的父親。


    小多弗衝著霍名古聖憤怒大喊:“看看你都對我們做了什麽!”


    “都是因為你愚蠢的決定!才會讓我們陷進如此地步!!”


    “因為你!母親才會死!!”


    霍名古聖抱著羅西南迪,轉過頭對小多弗露出了一抹歉意地笑,“多弗朗明哥,羅西南迪,身為你們的父親……對不起。”


    小多弗咬牙,扣動了扳機。


    “砰!”


    血花飛濺,那一聲槍響,好似也打碎了他曾經的世界。


    雪夜,長大後的羅西南迪靠在木箱上,他從懷裏掏出手槍,槍口指向多弗朗明哥。


    \"馬林代碼01746,海軍本部羅西南迪中佐。\"


    這些話無一不在證明,多弗他又一次……被最親近的家人背叛了啊。


    “為什麽我不得不兩次殺死我真正的家人?”


    他的聲音在雪夜中迴蕩,透著刺骨的寒冷。


    “砰!”


    多弗猛地從夢中驚醒,原本蓋在臉上的書“啪”地一聲掉落在地。


    他滿頭大汗,拿過邊幾上的眼鏡重新戴上。


    一隻手伸過來,溫柔地為他擦拭著臉上的汗,多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緊緊握住,急切地看向手的主人。


    “你迴來了。”


    他的聲音還帶著夢醒後的恍惚與不安。


    羅西娜俯身在他腦門印下一個輕柔的吻,輕聲說:“我迴來了,多弗。”


    多弗將她拉進自己懷裏,緊緊抱住。


    胸口的心髒還在劇烈跳動,那無法平靜的情緒讓他患得患失,他不自覺地收攏雙臂,好似要把羅西娜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羅西娜也將自己融入他的懷抱。


    這一刻,他們兩個像是兩塊破碎的拚圖,無比契合地拚在一起。


    多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問:“你會離開嗎?”


    羅西娜和他說實話:“我會離開,但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多弗抱緊她,喃喃道:“這就夠了,不要離開我……”


    “我會難過。”


    羅西娜將自己埋進他的頸窩,“好。”


    “我不會離開你。”


    他們依偎著,用彼此的溫度,填補右腔室缺失的心跳,慰藉著孤獨又破碎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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