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瞳孔驟縮——這紫光紋路,竟與他在風語天咽喉處見過的冰晶魔紋、林錦生後頸潰爛的痕跡如出一轍!


    軟劍出鞘三寸的脆響中,他忽然想起兩樁血色舊案:數月前,數十名神機營親衛在幽雲城送信時離奇暴斃,屍身布滿冰晶紋路;更早前圍剿武盟時,他從地宮出來,赫然發現千餘名神機營主力橫屍當場,死狀皆是心髒爆裂而亡——此刻女帝指尖的紫光,如同一把鑰匙,將這些懸案串聯成線,令他後頸泛起陣陣涼意。


    卻見女帝輕笑一聲,銀針化作流光沒入掌心:“不必緊張,這是朕數月前追查幽雲城慘案時,被神秘人所傷留下的印記。”


    她抬了抬手,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袖中似有冰屑輕響,“隻不過,偶爾這隻手有點像被凍住一樣,不聽使喚。”


    “不好,這是中了「冰晶爆魂決」的節奏,不過奇怪的是你為何沒事?”


    墨辰收劍入鞘,目光卻凝在女帝指尖未褪的紫痕上,忽然想起林錦生後頸那片暗紅的潰爛——分明是火毒侵蝕的跡象,為何會和眼前的冰晶紋路如出一轍?


    窗外夜風驟起,卷著殘燭紙灰撲向案頭竹簡,他喉間滾過一絲晦澀:“難道你也練過火屬性功法不成?”


    “哦,應該是,我修煉的「鳳轉九天訣」,便是火屬性功法。”


    女帝指尖劃過案頭竹簡,眸中映著殘燭搖曳的光,語氣淡得像是在說件尋常事。


    “那就難怪了,還好你練了火屬性功法。”


    墨辰眉峰微蹙,想起幽雲城親衛暴斃時皮膚下蔓延的冰晶紋路,指尖不自覺在筆杆上敲了敲,目光掃過竹簡上未幹的墨痕,“不然以「冰晶爆魂決」的陰寒,怕是……”


    他沒說完,卻已拿起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洇開第一筆朱紅,“這個是「烈焰明火訣」,專門克製寒毒的火屬性心法,你看——”筆鋒頓在“烈”字的火字旁,“第一層心法主練內息灼化之勁,練成後寒氣能順著經脈自行疏導。”


    墨辰指尖敲了敲紙上未幹的“烈”字,眸色沉了沉:“這功法極難修煉,當年風語天拚盡全力也隻練到第三層——他總想著以寒禦寒,卻不知「烈焰明火訣」講究‘以火融冰’,根基不穩偏要硬抗,才會被冰晶反噬得咽喉生紋。”


    他筆尖劃過“火”字旁的撇捺,“常人能紮穩第一層心法,內息便能化去九成寒毒,除非像他那樣日日與寒冰功法打交道,否則犯不著硬啃到第五層。你隻需按這口訣穩住內息流轉……”


    紙頁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他在邊角處隨手畫的火脈運轉圖,“便是「冰晶爆魂決」的餘勁,也掀不起太大波瀾。”


    “原來如此……”女帝指尖拂過紙頁上的火紋,接過功法輕點案頭,“好,改明得空便按這口訣試試。”她抬眼時燭火在眸中跳了跳,忽然想起方才墨辰在冰陣中揮劍的狼狽——向來冷靜的神機營統領,額發竟被冰棱割得參差。


    “這次多虧你讓師門援手,否則……”


    墨辰急忙擺手,指尖無意識地蹭過劍柄上未消的霜痕,“風禦行不愧是隱世數千年的老牌宗門,門下弟子隨便一個都是洞虛境打底,我這化境修為在裏頭簡直像個雛兒。若不是你師叔那招破境劍劈開冰牢……”


    他忽然笑了聲,帶著劫後餘生的輕顫,“怕是真要被風語天的冰晶陣凍成冰雕擺件了。”


    女帝指尖摩挲著竹簡邊緣,歎息聲混著燭火輕顫:“原本不想勞煩師傅出手的,到底是隱世數百年的宗門,輕易不願卷入朝堂紛爭……”


    她忽然望向窗外濃雲,語氣沉了沉,“可你偏要帶一千神機衛硬闖——王柳來報時,說你親自率三十先鋒紮進風禦行後山,知道我聽見時怎麽想的麽?”


    “想我膽大妄為?”墨辰挑眉,卻見女帝指尖忽然頓在竹簡“禦”字上,那是她宗門典籍裏才有的古體寫法。


    “想風禦行的冰晶寶器還在庫裏鎮著。”她指尖劃過竹節,“那宗門全盛時,連我師傅的門派都要避其鋒芒——當年他們老祖座下冰淵十二衛,個個能借天地寒氣凝冰為刃,若不是那位老祖早年不知所蹤,或隕或升……”


    她忽然笑了,帶著幾分冷意,“如今咱們能破了那座萬冰鎖魂陣,不過是撿了個老祖缺位的空子罷了。”


    紙頁被夜風掀起,露出墨辰隨手畫的火脈圖,邊角還歪歪扭扭畫了個被冰棱追著跑的小人——顯然是他自己。


    女帝指尖點了點那小人,忽然道:“下次再敢孤身犯險,便讓你去我師門抄三個月寒火相忌錄,省得總拿化境修為當護身符。”


    “得,還是先等您把烈焰明火訣練到第一層吧。”


    墨辰看著她指尖未褪的紫痕,忽然想起案頭未批的神機營調令,“對了,那一千神機衛裏,有二十七個中了輕微冰毒,迴頭我讓人送份火屬性靈茶的方子來,您順帶……”


    “知道了,囉嗦。”


    女帝揮了揮手,卻將功法小心折好收入袖中,燭火映著她耳墜上的鳳形墜子,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和——到底是救過命的人情,比什麽朝堂權謀都實在些。


    “原來這樣,怪不得你小師叔如此了得……”墨辰忽然眨眼笑了,指尖還沾著方才畫功法時的朱砂,“合著背後有隱世宗門撐著——”


    話沒說完便被女帝截住,她耳墜上的鳳形墜子隨動作晃了晃,指尖敲了敲案頭竹簡:“大乾王朝雖強,風禦行這種老牌宗門的底蘊終究是塊硬骨頭。若不是知道師傅門下還有‘火鳳衛’能克冰寒……”


    她忽然頓了頓,語氣軟了些,“接到王柳的急報時,掌心的紫痕都跟著發緊——你帶的可是神機營精銳,若真折在那兒……”


    “娘子心疼了?”


    墨辰故意拖長聲音,往椅背上一靠,看見她耳尖倏地紅了,索性又補了句,“早知你師門這般有底氣,我何必拚著化境修為硬闖?在家窩著等你調‘火鳳衛’護駕,順便嚐嚐你宮裏的火晶糕點,在家吃軟飯不香嗎?”


    “好你個楚凡,拿本朕開涮?”


    女帝杏眼一瞪,粉拳揚起來時卻沒真用力,不過是虛虛捶在他肩窩,袖中泄出一縷極淡的梅香——到底是常年養在宮裏的人,連“動手”都帶著幾分雅致,“再胡言亂語,便讓你去神機營守三個月冰窖,省得嘴貧!”


    墨辰笑著起身,指尖趁機替她拂開垂落的額發,觸到她眉心微蹙的細紋——方才在冰陣裏奔波的疲憊,到底還是寫在了臉上。他忽然收斂了笑意,低聲道:“下次一定先跟你商量。不過……”


    他指腹蹭過她掌心未褪的紫痕,“你若總瞞著我宗門的事,我可真要吃味了。”


    “貧嘴。”


    女帝別過臉去,卻沒躲開他的動作,案頭殘燭忽然“劈啪”爆了個燈花,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映在竹簾上——一個帶著神機營的肅殺,一個染著深宮的孤冷,此刻卻在這方小天地裏,讓煙火氣漫過了半卷未幹的功法圖。


    女帝指尖捏了捏他作亂的手腕,觸到袖口下粗糙的冰痂時,指尖忽然頓在布料上——那處織物被冰棱劃破的紋路,像極了一年前在攝政王府,她偷聽到他心裏暗罵“楚凜那蠢貨踩糞坑活該”時,指尖無意識絞著帕子的褶皺。


    她忽然鬆開手,轉身從書架最上層取出朱漆小盒,盒蓋邊緣的鳳紋在燭火下泛著微光——那是數月前特意讓人照著他畫的鳳凰刻的。


    “把袖子卷起來。”她背對著他開口,耳尖卻在說出“融雪膏”時微微發燙。


    想起當年躲在假山後,聽見他心裏反複盤算“如何讓楚凜自食惡果”,又在看見她踏過迴廊時,突然冒出句“這丫頭耳墜晃得像隻小鳳凰,別摔著”——那時她還不知道,這個被全家認定是“廢物”的三公子,竟在裝傻時把她的處境看得透透的。


    墨辰挑眉看著她微微發顫的指尖,忽然想起訂婚那日,她盯著他發冠上的碎玉墜子走神——那是他特意撿來的邊角料,假裝“隨手”綴上去,卻聽見她心裏輕輕歎:“至少這人不會算計我死。”


    此刻她指尖的膏體帶著溫熱的火靈力,在冰痂上揉開時發出細碎的“滋滋”聲,像極了那年他把熱餅塞進她手裏時,她喉間溢出的、帶著驚詫的吸氣聲。


    “這融雪膏……”


    她忽然住了嘴,指尖在他小臂內側的舊痕上頓了頓——那道傷是替她擋刺客時留的,那時她剛聽見他心裏想“昭鳳若死,這王朝便沒了光”。


    喉間忽然發緊,她索性加快動作,“治冰傷最忌拖延,之前你教我‘火屬性能化萬寒’,自己倒忘了?”


    話音未落,她忽然聽見他心裏閃過句輕笑:“原來她還記得我之前瞎掰的話。”


    耳尖的紅瞬間漫到臉頰,她猛地收迴手,把小盒往他懷裏一塞,玉簪卻在起身時勾住了他的發帶——那是她送的火紅色絲帶,邊緣繡著極小的“凡”字,藏在墨色衣擺裏,像團不肯熄滅的小火苗。


    “當年瞎編的火脈道理,倒在李滿紅的事上見了分曉。”


    墨辰指尖碾過驗屍記錄邊緣,紙頁上“火紋繞脈”的紅筆批注格外刺眼,林錦生臨終前攥著的半頁殘卷還散著血味——那是從他藏密室的《烈焰明火訣》上撕的,“他說普通火功像暴烈的火舌,遇冰就炸;頂級火功該是煨雪的溫火,順著寒氣走才能化毒。”


    窗外的風卷著神機營的旗號獵獵作響,這創立不過兩年的新營壘,此刻案頭擺著兩疊生死簿:一疊是千餘將士“心髒凝冰”的舊傷,一疊是李滿紅屍身“火紋融寒”的特例。


    墨辰忽然想起林錦生最後那句含混的笑——“原來‘火能化寒’不是假話,是咱們沒摸到‘融’的門道”,掌心不由得捏緊了當年在巷口畫給葉昭鳳的火脈草圖,邊角早已被磨得發毛,卻和李滿紅經脈裏的火紋走向分毫不差。


    “不是所有火屬性功法都能化萬寒。”


    他對著案頭銅燈喃喃自語,火苗在“焚火訣”功法冊上跳了跳——那是神機營初創時編的入門法訣,重灼燒輕調和,終究扛不住風禦行的冰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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