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月嬈把鹽送到雜貨鋪賣後,一直有讓人關注外頭的消息。


    沒幾日,鹽的銷量大增,連鹹魚醃菜都賣出去不少。


    “小姐,好多人家拿著戶冊都按頂格量來買,估計是拿出去賣的。”


    張良有些不理解小姐為什麽把鹽價定這麽低。


    這錢自己賺不好嗎?


    管月嬈笑笑,“就算頂格買,也買不了多少,賺不了幾個錢。”


    賺個辛苦費罷了。


    這年代普通家庭沒有交通工具,根本走不遠。


    像鎮上唯一那間肉鋪的的老板盧慶,也隻有一輛板車。祖孫三代人推著板車走村竄戶去收豬,早出晚歸的,賺的都是辛苦錢。


    這麽多年,家裏也沒攢出一輛驢車。


    “等大夥習慣了咱們鎮上有什麽福利,都要憑戶冊才能擁有,會增加大夥的歸屬感。”


    漸漸的,大夥會為覺得擁有這個身份感到自豪時,人心也就定了。


    張良似懂非懂。


    管月嬈就問他:“我在鎮上又是修街道,又是建鋪子,又是建宅子的,若落風鎮是個空城,你覺得那麽多宅子給誰住?”


    人口紅利最大的好處就是能促進經濟的增長。沒人什麽事都幹不成。


    鎮上就三十幾戶人家,豆腐坊一天送兩板豆腐都賣不完。


    談什麽建設?


    張良一聽就懂了,小姐是想吸引更多的人來。


    想著小姐手上那麽多田地,明年開荒又要四處招人,想著確實落風鎮得有人才好,得有很多很多人。


    他不懂,隻聽小姐的就是。又說起別的事。


    “小姐,周盛找到小的,說如果小姐能弄到鹽,能不能賣一些給他?”


    周盛的東家之前從北燕是能拿到鹽的,現在拿不到了,估計生意受了很大影響。但即便這樣,他們開在鎮上的糧鋪也沒搬走。


    這事管月嬈承周盛,承他東家的情。


    港下村鹽場還沒開始曬鹽,日得鹽多少,現在還不清楚,她沒法許諾對方。


    而且,她還要等謝家那邊的消息。


    謝臻這迴出關好像時間更長了些,說好今年要往關外跑兩個來迴的,這都快落雪了,還沒迴。


    他知道手裏的鹽引支取不到鹽了嗎?


    “跟周盛說,鹽的事隻要我有多的,會想到他的。但現在不著急。”


    “是。小的這就去告知他。”


    而被管月嬈念叨的謝臻,次日就拖著半車鹽到了留園。


    見他一臉的大胡子,管月嬈看半天沒認出來,“你這是打入大毛內部了?入鄉隨俗了?”


    怎麽把自己弄成野人一樣?


    謝臻自來熟地給自己沏了一杯熱茶,連喝幾杯,幸福地歪在椅背上喟歎。


    “還是咱們這好啊,就是大毛讓我當駙馬,把皇位傳給我,我也不願意。”


    “呦,被人抓去當駙馬了?”管月嬈挪揶他。


    “可不是,差一點就洞房花燭了。要不是日夜惦記咱們大朔的佳人,差點就繳械投降了。”


    管月嬈被他逗得笑個不住。


    謝臻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


    管月嬈笑話他,“你可真是勞碌命。聽說那邊公主也是能繼承皇位的。”


    謝臻往椅背上歪了歪,沒形象似的,“可能我嫌棄她們有狐臭吧。”


    往空氣中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氣入鼻而來,還伴著甜甜的奶香。


    奶香?


    謝臻眼神暗了暗。


    笑道:“才迴了北燕,胡子都來不及刮,得知你這邊的情況,怕你沒鹽吃,急著趕來。”


    本來是直接來落風鎮的,半路遇上出來尋他的下人,隻好先迴了北燕。


    “怎樣,我這合作夥伴夠意思吧?”


    管月嬈聽著一陣感動,朝他比了比手勢,這份情她記下了。


    謝臻得到迴應,像久旱的心田忽然灌入涓涓細流,隻流四肢八脈無一不舒坦。


    “不過我手中的鹽引支取不了鹽了,隻給你湊了半車。”


    除了給她送來半車鹽,還有他在關外給她搜羅的各種好物。皮子也給她買了幾車。


    管月嬈心生感慨,“梁安自從落風鎮被斷了鹽,好久沒來了,我猜他是迴北燕幫你處理鹽引一事了。怎樣,沒事吧?”


    謝臻搓了搓牙,一臉陰鬱隱在絡腮胡下,未叫她看出來。


    “沒事。剩有五萬鹽引,無法支取。”


    其中三萬鹽引是他特地交待手下要等他從關外迴來再支取,以備過年時賣個好價的。


    結果沒想到他給家中的鹽引,他們貪心,想留著年前支取,結果被鹽署以他謝家疑似資敵,一並扣下了。


    “有五萬鹽引無法支取?”


    管月嬈吃了一驚。


    他總共買了二十萬鹽引,竟有五萬鹽引無法支鹽?一鹽引可支鹽三百斤,這得少賣多少銀子?


    “鹽引可有折銀?”


    謝臻搖頭。


    北燕那邊不知他和她的合作,但查到他從她的作坊買了各種物事,猜到她的鹽是自己給她的,以至不僅鹽無法支取,家中的生意亦被打壓,大受影響。


    把不能支鹽的鹽引再跟鹽署折銀,那自然是不能的。


    銀子進了他們的口袋哪肯再吐出。


    不過祖父和梁安把那些鹽引高價轉讓出去了。雖少了近一半的鹽利,但總算買鹽引的銀子沒砸在手裏。


    想起他聽聞這邊的事,要趕往這邊,祖父訓斥自己的話……


    “咱們是北燕人,你何必為了她去惹怒北燕王?”


    “若沒有她,咱家不會有這些鹽引。”


    雖少了一半的鹽利,但這一年家裏不少賺。這份情要承。


    “連北齊王都向北燕王妥協,你非要一意孤行?”


    “祖父,我和她有協議在先。您教過我的,說生意人要講信譽,誠信是生意人立足之本,您教過我的。當年我不想跟您學做生意的,我喜歡讀書。”


    說完那句話,他沒有在家停留。


    從各處拚拚湊湊了半車鹽,又趕往落風鎮。


    買鹽引的錢雖然收迴來了,但當初計算著這批鹽利,動用了家中存銀大半,鋪陳了各處生意……


    如今資金流動困難。


    但這些他不想讓她知道。


    這些與她無關。


    “這一趟我在大毛那邊遇上太多事,被關在皇宮呆了足足三個月,我跟你說……”


    謝臻聲情並茂,說著他在各個部落的所見所聞,說他在大毛國的皇宮遇了什麽事,那邊又是什麽樣的。


    說到好笑處,他自己就笑得前仰後合。似乎那些危機隻是曆練人的手段。


    管月嬈配合著他的解說,跟著緊張,跟著笑。


    等他笑夠,正色問他:“還想販鹽嗎?明年我送你一場富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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