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仿若一塊密不透風的厚重黑毯,嚴嚴實實地將整座城市裹藏其中。街道兩旁,路燈散發著幽微昏黃的光暈,在濃稠如墨的夜色裏竭力掙紮,卻僅能勉強點亮咫尺之地,投下影影綽綽、形態各異的光斑。一輛軍用吉普車緩緩駛來,打破了夜的死寂,車輪碾壓地麵,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傳入唐夢耳中,與她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交織共鳴。 唐夢雙手穩穩搭在方向盤上,專注使得她的指節微微泛白,雙眼緊緊盯著前方。路旁斑駁的樹影隨著車子的前行,在她臉上交替閃爍,為她那堅毅的麵龐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她那深邃的眼眸,恰似夜空中閃爍的寒星,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起,嘴角下拉,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堅毅之氣,一頭利落的短發在風中輕輕顫動,每一根發絲都似乎在訴說著她的颯爽英姿。 吉普車後,高強騎著林悅的摩托車緊緊跟隨。他身形魁梧壯碩,寬闊的肩膀撐起一件黑色皮夾克。雙手緊握著車把,虎口處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摩托車引擎的震動順著手臂傳來。風“唿唿”地灌進他的衣領,如冰冷的刀刃劃過皮膚,吹得他古銅色的臉頰生疼,他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濃密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隨著車子的飛馳,街邊的建築好似黑色的巨人飛速向後倒去,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的吉普車,路旁的樹木在夜色裏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影,那不斷變幻的模糊影像,讓他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警惕。偶爾,一隻野貓從路邊躥過,敏捷的身影一閃即逝,他的耳朵捕捉到野貓跑過草叢時細微的沙沙聲,這聲音讓他的身體瞬間緊繃,直至確認沒有危險才放鬆下來。 車內,林悅醉倒在後排座位,人事不知。他身形修長,身著一件黑色風衣,衣角淩亂地散落在身旁,猶如被狂風吹亂的旗幟。黑色牛仔褲包裹著筆直的雙腿,白色運動鞋隨意地搭在腳墊上,鞋麵上沾了些許灰塵。一頭銀白色的齊腰長發肆意散開,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能瞧見他白皙的皮膚,溫潤得如同羊脂玉,高挺的鼻梁宛如一座精致的小山。他的頭歪靠在鄭雨薇肩頭,鄭雨薇麵容清秀,彎彎的眉毛好似月牙兒,此刻卻微微蹙起,一雙溫柔的眼睛裏滿是心疼。林悅臉上的淚痕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嘴裏不時喃喃:“瑤瑤,別走……”那破碎的囈語,飽含著痛苦與眷戀,傳入鄭雨薇耳中,像尖銳的針輕輕刺著她的心,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她輕輕抬起手,將林悅臉頰旁的發絲別到耳後,動作輕柔得生怕弄醒他。窗外,夜鳥偶爾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像是在應和這份哀傷,那叫聲劃過夜空,讓鄭雨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林悅。 不久,吉普車緩緩駛入蒼龍軍區。軍區裏一片寂靜,幾棟建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莊嚴肅穆,投下巨大的黑色剪影。寧陽率先跳下車,他身形矯健,動作敏捷得猶如一頭獵豹,一頭清爽的短發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眼神透著一股幹練。他跳下車時,鞋底與地麵摩擦,發出清脆聲響,傳入他自己耳中,帶著幾分利落之感,讓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唐夢也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她和寧陽一同來到車後,打開後排車門。微風輕輕拂過,路邊的草叢沙沙作響,唐夢看向寧陽,輕聲說道:“寧陽,我和雨薇扶林悅,你……”寧陽心領神會,默默點頭,他微微頷首,下巴輕輕抬起,臉上帶著一絲沉穩,像是在迴應這寂靜又平和的夜晚。 這時,高強停好摩托車,和高明快步走來。高明身材中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盡顯文質彬彬的模樣。高強關切地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唐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不用,你們是男生。”此時,一陣風吹過,樹葉簌簌落下,高強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撓撓頭,他那寬厚的手掌在頭發裏抓了抓,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發絲,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臉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著夜晚獨有的絲絲涼意,輕輕鑽進他們的鼻腔,讓人頭腦清醒,他們都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在鄭雨薇的協助下,唐夢小心翼翼地將林悅從車裏扶出。林悅的身體綿軟無力,兩人幾乎是架著他,一步一步朝著唐夢的房間走去。軍區道路兩旁高大的楊樹,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地麵,形成一片片不規則的光斑,他們的身影在光斑中時隱時現,仿佛行走在夢幻與現實的邊緣。唐夢用一隻手緊緊攬住林悅的腰,另一隻手握住他的胳膊,鄭雨薇則在另一側托著林悅的手臂,兩人的身體都微微向林悅傾斜,腳步緩慢而艱難,每一步都踏在月光與樹影交織的地麵上。寧陽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對高強和高明說:“走吧。”高強和高明應了一聲,腳步聲在寂靜的夜晚傳出很遠,驚飛了樹枝上一隻休憩的小鳥,那撲騰翅膀的聲音格外清晰,讓他們的腳步頓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歉意。 另一邊,唐夢和鄭雨薇好不容易將林悅扶到房間門口。宿舍樓在月光的籠罩下,牆麵泛著清冷的青色,那顏色映入唐夢眼中,帶著幾分寒意,讓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還搓了搓手臂。唐夢打開門,兩人扶著林悅走進房間,將他安置在床上。 房間裏,一張實木書桌靠著牆角擺放,桌上整齊地摞著幾本軍事書籍,一盞綠色燈罩的台燈安靜地立在一旁,台燈旁還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書桌對麵是兩張單人床,床架是深褐色的木質,床頭各有一個簡易的床頭櫃。左邊床頭櫃上擺著一個小巧的鬧鍾,指針“滴答滴答”地走著,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傳入唐夢耳中,像是時間的低語,讓她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感慨。右邊則放著一個玻璃水杯和半盒紙巾。床邊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軍事地圖,不同顏色的線條和標記縱橫交錯,唐夢的目光掃過地圖,熟悉的線條和標記映入眼簾,她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專注和迴憶,手指還不自覺地在地圖上輕輕劃過。房間的角落裏,放著一個簡易的衣架,上麵掛著幾件唐夢日常的衣物,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衣物擺動的聲音若有若無,像一首輕柔的搖籃曲。昏黃的燈光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像一隻疲憊的眼睛,忽明忽暗,那光線的變化落在唐夢臉上,讓她的神情也隨之忽明忽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們輕輕幫林悅脫下黑色風衣,指尖觸碰到風衣粗糙的麵料,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她們的眼神裏滿是小心翼翼和關切,鄭雨薇還輕輕撫平風衣上的褶皺。唐夢對鄭雨薇說:“雨薇,你先去休息吧。”窗外,一隻不知名的蟲子在低聲吟唱,似在為這靜謐的氛圍添上一抹和聲,鄭雨薇點頭,轉身離開房間,關門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像一聲沉重的歎息,讓唐夢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她還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 房間裏隻剩下唐夢和熟睡的林悅。唐夢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林悅的臉,淚水悄然模糊了雙眼,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猶如即將落下的珍珠。窗外,那隻不知名的蟲子依舊在低聲吟唱,那聲音傳進唐夢耳中,像一首悲傷的夜曲,讓她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寫滿了心疼。她抬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林悅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如同觸碰一件易碎的瓷器。看著林悅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泛白,毫無血色。她起身打來一盆水,手指觸碰到清涼的水,一陣涼意從指尖傳來,她拿起毛巾浸濕,輕輕地為林悅擦拭臉上的淚痕,動作裏滿是溫柔與憐惜,她的眼神專注而深情,仿佛整個世界此刻隻剩下林悅。擦拭時,她還不時地換個角度,生怕遺漏任何一處淚痕。做完這一切,她把水盆放到一邊,躺在另一張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月光透過窗戶,像一層薄紗,輕柔地灑在她臉上,那觸感仿佛母親溫柔的撫摸,讓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安心的微笑,唿吸也變得均勻而平緩。 清晨,第一縷陽光如同一個調皮的孩子,悄悄穿過輕薄的窗簾,灑落在林悅臉上,那溫暖的觸感讓林悅緩緩睜開眼睛。他先是眉頭輕皺,用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然後緩緩放下手,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困惑,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打量著四周。他猛地坐起身,滿心疑惑:“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他努力迴憶,隻記得昨晚在商務酒店302包間,自己因高興喝了許多酒,之後的記憶就像被迷霧籠罩,怎麽也想不起來,他的眉頭緊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雙手抱住頭,手指用力地抓著頭發,試圖從腦海裏挖掘出一絲線索。 這時,他看到另一張床上熟睡的唐夢,疑惑更甚:“我為什麽會在唐夢的房間?”就在他滿心困惑時,唐夢也醒了過來。窗外,鳥兒在枝頭歡快地跳躍、歌唱,微風輕輕拂過,樹枝搖曳生姿,樹葉沙沙作響。唐夢看向林悅,輕聲說:“你醒了。”林悅下意識地壓低聲音,用男性聲音迴答:“嗯。”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清晨的靜謐中顯得格外沉悶,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陌生,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聲音沙啞而不自然,說完還清了清嗓子。 唐夢笑了笑,笑容裏似藏著秘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你還在裝啊?”林悅一臉茫然,維持著低沉嗓音問:“我裝什麽了?”此時,一片樹葉被風吹進窗戶,輕輕落在地上,他的臉上寫滿了無辜,眼神裏透露出一絲慌亂,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被子一角,試圖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還故作鎮定地揚了揚下巴。唐夢坐起身,認真地看著林悅,眼神堅定而銳利,仿佛能直接看穿林悅的偽裝:“你明明是女孩子,為什麽要裝成男生?”林悅心裏“咯噔”一下,像被重錘擊中,心髒猛地一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心跳聲在耳邊砰砰作響。但嘴上仍強硬道:“你別亂說,我是男生。”說著,他不自覺地攥緊被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掌心傳來被角粗糙的觸感,他的手微微顫抖,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安,同時還別過頭,不敢直視唐夢的眼睛。 唐夢指了指鏡子:“你自己去看看吧。”林悅疑惑地起身,穿著白色運動鞋的雙腳拖遝地走到鏡子前。他先是腳步緩慢,一步一步地靠近鏡子,當看到鏡子裏映出一位女子,銀白色齊腰長發如瀑布般柔順垂落,發梢帶著自然的弧度,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時,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身體像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白皙的臉龐上,一雙大眼睛此刻滿是震驚與慌亂,瞳孔急劇收縮,眼神裏充滿了不可思議,小巧的鼻子下,嘴唇微微張開,仿佛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寬鬆的白襯衫隨意穿著,衣角微微皺起,搭配修身的黑色牛仔褲,身形與往日的“男生”形象大相徑庭,絲毫不見曾經偽裝的痕跡。那陌生又熟悉的模樣映入林悅眼中,讓他的唿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的手緩緩抬起,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似乎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唐夢看著林悅的反應,淡淡地說:“你現在還想否認嗎?”林悅轉過身,聲音顫抖著壓低:“我的假發呢?”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憤怒和焦急,眼眶裏閃爍著淚花,雙手握拳,身體微微顫抖。唐夢平靜地迴答:“我扔了。”林悅瞪大雙眼,憤怒又焦急,音量不自覺拔高,但又迅速壓迴低沉:“你為什麽扔我的假發?扔哪兒去了?”他向前跨了一步,雙手微微抬起,像是要抓住什麽,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此時,窗外的風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戶哐當作響,唐夢聳聳肩:“扔在街上了,估計找不到了。” 林悅眼眶瞬間紅了,撲到床上哭著說:“我是女孩子,我不該喜歡蘇瑤的……”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肩膀劇烈地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抱住頭,仿佛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哭聲壓抑而痛苦,淚水浸濕了枕頭。唐夢坐到床邊,輕聲問:“蘇瑤知道你是女孩子嗎?”林悅抽泣著迴答:“知道,她說她現在沒辦法接受我。”他抬起頭,滿臉淚痕,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悲傷,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床單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他還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 唐夢輕輕拍了拍林悅的肩膀:“現在不接受,不代表以後也不接受啊。”林悅抬起頭,看著唐夢,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那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照亮了他黯淡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極其微弱的笑容。是啊,未來那麽長,一切皆有可能。想到這兒,林悅從床上站起,感激地說:“謝謝你。”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眼神裏充滿了感激,嘴角微微上揚,卻又帶著一絲苦澀,還向唐夢微微鞠了一躬。唐夢笑了笑:“不客氣。你先洗漱吧,我去給你帶早餐。”林悅點頭,看著唐夢離開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窗外,陽光正好,新的一天已然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