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那台黑色的全地形摩托車,從遠處的煙塵中駛來,停在了房車旁邊。


    李軒楓摘下頭盔唿出一口帶著硝煙味的濁氣。


    危機,暫時解除了。


    “完了。”


    王胖子一拳砸在徹底熄火的儀表盤上,那張滿是油汙的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最後一滴,榨幹了。”


    這台剛剛帶著他們從地獄裏殺出來的移動堡壘,此刻變成了一口停在曠野上的巨大而顯眼的鐵棺材。


    他們成了這片廢土上,最沒有移動能力的靶子。


    李軒楓沒有說話,他抬起手指尖在主控屏幕上劃過,一張更大範圍的區域地圖被調取出來。基因優化後的大腦將這片荒蕪的地形數據與方舟數據庫裏殘存的舊時代資料快速比對、重合。


    很快,他的手指,點在了地圖東北角,一個被標記為“高危-工業汙染”的區域。


    “煉油廠。”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這片死寂的池塘。


    “距離這裏,三十七公裏。”


    半小時後四道身影從房車的陰影中走出,踏入了那片被血色太陽炙烤的焦土。他們放棄了所有重型裝備,隻攜帶了最基本的武器、彈藥和水。


    那台巨大的黑色房車,被他們用偽裝網和周圍的碎石簡單地遮蓋了起來,安靜地趴伏在那裏,像一頭擱淺的黑色巨鯨。


    腳下的土地幹硬滾燙,空氣中彌漫著輻射塵特有的、略帶金屬腥氣的味道。三十七公裏的徒步,在這片沒有任何遮蔽的荒原上無異於一場酷刑。


    兩個小時後一座由無數鏽蝕的鋼鐵管道、高聳的分餾塔和巨大儲油罐組成的黑色叢林,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一股濃烈的、原油與化學品混合的刺鼻氣味順著風飄了過來。


    “停。”


    李軒楓抬手四人迅速躲到了一片坍塌的混凝土牆體後麵。


    他半蹲在地閉上了眼。


    整個煉油廠的結構在他的【透視】視野裏,變成了一張半透明的、由無數線條和能量光點構成的三維模型。


    不對勁。


    廠區外圍幾個關鍵的製高點上,都趴著模糊的人形輪廓生命體征微弱,但手裏武器的能量反應卻清晰無比。


    暗哨。


    廠區內部更是有十幾個人在活動他們的活動範圍很有規律,顯然是在巡邏。這裏被人占據了。


    “怎麽辦?直接殺進去?”王胖子壓低了聲音從背後摸出了一把霰彈槍。


    “不。”


    李軒楓睜開眼視線鎖定在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哨點上。那裏隻有一個落單的哨兵,正靠在一個巨大的管道閥門後麵顯得有些懈怠。


    “抓個舌頭。”


    夜幕是這片廢土上最好的偽裝。


    李軒楓的身影像一道融入了黑暗的幽靈,無聲無息地繞到了那個哨兵的背後。


    那是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男人,身上裹著破爛的帆布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幹硬的肉幹。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一隻手就從背後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隻手裏的高周波戰刃冰冷的刀背已經貼上了他的脖頸。


    十分鍾後他們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這裏被一個叫老鬼的拾荒者頭目占據,手下有二十多號人靠著煉油廠裏殘存的一點設備和原油儲備過著土皇帝的日子。老鬼生性多疑手段狠辣。


    李軒楓鬆開了手。


    那個被嚇破了膽的哨兵連滾帶爬地跑向煉油廠深處一邊跑一邊發出淒厲的尖叫。


    “敵襲!敵襲!”


    “老大你這是幹嘛?”王胖子人都看傻了。


    “讓他去報信。”


    李軒楓的計劃很簡單,與其偷偷摸摸地潛入不如擺出商人的姿態主動上門。他看向王胖子和林薇。


    “你們兩個在外麵找個地方藏好。如果半小時後我沒出來,或者聽到槍聲你們就自己想辦法走。”


    說完他轉向韓心棋。


    “你跟我來。”


    煉油廠的大門被兩台廢棄卡車的車頭堵死,隻留下一條狹窄的通道。當李軒楓和韓心棋走進那片燈火通明的區域時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從四麵八方對準了他們。


    一群衣衫襤褸眼神卻兇狠得像野狼的拾荒者,將他們團團圍住。


    李軒楓舉起雙手。


    “我們找老鬼談生意。”


    一個幹瘦、佝僂的身影從一座巨大的儲油罐陰影裏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還算完整的舊軍官大衣,臉上布滿了刀疤和皺紋,一雙眼睛在火光下閃爍著陰鷙的光。


    他就是老鬼。


    他上下打量著李軒楓,最後把目光停留在韓心棋的身上那毫不掩飾的貪婪像一條黏膩的毒蛇,讓人皮膚發麻。


    “生意?”老鬼的嗓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你們有什麽能跟我談生意?”


    “燃油。”李軒楓開門見山,“我們需要燃油。作為交換我們可以提供武器、藥品、或者技術。”


    老鬼咧開嘴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繞著兩人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韓心棋麵前,伸出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她的臉上。


    “燃油我有的是。”


    “不過我對你的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他的手指轉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我的探子看到了你們那台大家夥。我不要你的武器也不要你的藥。”


    老鬼的眼神變得無比灼熱。


    “我要你們那台車上所有的武器控製模塊和火控雷達。用那些零件來換我的油。”


    “哈哈哈,兄弟,爽快人!”


    老鬼那張布滿刀疤的臉,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熱情的過分,攬住李軒楓的肩膀,那件破舊的軍官大衣散發著一股子機油和汗液混合的酸臭。


    “來來來,看貨!”


    他指著一排巨大的,鏽跡斑斑的儲油罐,罐體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地噴著骷髏頭標誌。


    “柴油,汽油,甚至還有點航空煤油,夠你那台鐵疙瘩開到天涯海角了!就看兄弟你,舍不舍得那點小零件了。”


    李軒楓麵無表情,任由他拉著往前走。


    他的大腦,根本沒在聽老鬼的廢話。


    【透視】能力下,整個煉油廠的結構,像一張被剝開了所有皮膚和血肉的、冰冷的x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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