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力,將它拋了出去。那枚信標,在混亂的火光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帶著希望的弧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源體”那破碎的甲殼傷口上。


    “嗡!”沒有爆炸,沒有衝擊。一股精純到極致的藍色能量,如同一股清泉,瞬間湧入“源體”的體內!


    “吼——!”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從“源體”的胸腔中炸開!它身上那些恐怖的傷口,在藍光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結痂,破碎的甲殼下,生出了更加堅韌、更加猙獰的新生骨刺!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重新灌滿了它龐大的身軀。它反手一把抓住了那根還在吸食自己能量的觸手,雙臂肌肉墳起,猛地向兩邊一扯!


    “嘶啦——!”


    那根連接著“混合體”本體的巨大觸手,竟被它,硬生生地、從根部撕了下來!


    綠中帶紫的惡臭漿液,潑灑了一地。


    解決掉那根觸手後,所有人都以為它會繼續逃竄。但它沒有。那頭重獲新生的巨獸,緩緩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李軒楓麵前。它那對猩紅的感應器裏,狂暴和驚恐褪去,隻剩下一片複雜難明的光。它低下巨大的頭顱,用那布滿角質層的口器,輕輕的、試探性的,蹭了蹭李軒楓那隻還保持著投擲姿態的手。


    這是它第一次,表現出一種可以被稱之為親近的情感。


    就在這短暫的、幾乎能被稱為和平的瞬間。


    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卻又充滿了絕對權威的指令,如同無形的鋼針,不是通過揚聲器,而是直接刺入了“源體”的意識核心。


    `指令:獵殺信標持有者。奪迴所有信標!`


    “源體”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它猩紅的感應器劇烈閃爍,仿佛有兩股截然不同的指令在它混亂的腦子裏打架。它緩緩抬起頭,那對剛剛還流露著些許溫情的猩紅感應器,瞬間被一片冰冷的、純粹的殺戮邏輯所覆蓋。


    那道冰冷的殺戮指令,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硬生生烙進了“源體”最深層的意識。


    空氣凝固了,比剛才被炮火犁過還要窒息。


    它那對猩紅的感應器,在李軒楓和不遠處昏迷的韓心棋之間,瘋狂地來迴切換,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兩顆瀕臨爆炸的恆星。肌肉,在它黑色的甲殼下,不自主地抽搐、墳起,發出“咯咯”的悶響。那是一種看得見的、慘烈的戰爭,在它的腦子裏,在它的每一根神經纖維裏,爆發。


    田哲那尖銳到變調的聲音,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殘忍,從四麵八方滲出來:“服從我,我的造物!你的基因深處,每一條序列都刻著我的名字!別逼我……把你格式化!”


    威脅,像毒液一樣注入這場無聲的對峙。


    可就在這時,那個由爛肉和廢鐵拚湊成的“混合體”本體,被徹底激怒了。撕裂的觸手斷口處,無數肉芽瘋狂蠕動,它發出一聲不屬於任何已知生物的咆哮,龐大的軀體在地麵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它動了!一條新生的,比之前任何一條都粗壯的附肢,猛地從它主體上彈射而出!


    那附肢的頂端,不是利爪,不是骨刺,而是一台被血肉包裹、還在嗡嗡作響的工業等離子切割器!


    切割器前端,幽藍的能量弧跳躍著,發出“嗞嗞”的輕響,將空氣都燒得扭曲。


    它的目標,不是剛剛重創了它的“源體”,也不是手持武器的李軒楓。


    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最脆弱,最沒有威脅的……韓心棋!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扯到斷裂。


    那一瞬間,李軒楓甚至覺得自己的思考是不是出了問題,救它?難道這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然而,“源體”動了。


    沒有撲向李軒楓。沒有去執行那個至高無上的“獵殺指令”。


    它猛地,用一種近乎自毀的姿態,擰過了自己龐大的身軀!


    在等離子切割器那致命的藍色光弧即將觸碰到韓心棋的刹那,它用自己剛剛愈合的、堅實的後背,硬生生地,擋在了那道死亡軌跡上!


    “嗞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讓人牙酸的、血肉被高溫瞬間汽化的聲音。


    等離子切割器,深深地,沒入了“源體”的後背。黑色的甲殼被熔穿,底下的血肉組織發出焦臭,滋滋作響,冒出濃烈的黑煙。


    “吼——!”


    一聲震徹整個大廳的痛苦咆哮,從“源體”的胸腔中炸開!那聲音裏,再沒有了之前的暴虐和迷茫,隻剩下純粹的、無法言喻的劇痛!


    可它,一步未退。


    它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雙爪死死地摳進合金地麵,犁出深深的溝壑,用一種決絕的、守護的姿態,將身下的韓心棋,護得嚴嚴實實。


    它用行動,向那個創造了它的“神”,發出了最原始,最響亮的——反抗!


    “怎麽可能……”


    田哲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純粹的、無法理解的錯愕。


    “叛徒!一個數據堆出來的工具……你竟敢有自己的意誌?”


    王胖子也看傻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我操……這醜八怪……居然還知道護犢子?”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李軒楓眼中的所有猶豫和疑慮,都被一種冰冷的、如同手術刀般的決斷所取代。


    “源體”的守護,為他們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掩護它!”他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咆哮和嘶鳴中,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邊,“我們有機會反擊了!”


    林薇的高斯步槍早已開火,王胖子的速射炮也咆哮起來,所有的火力,都朝著那根還插在“源體”背上的等離子切割臂傾瀉而去!


    激戰,再次爆發!


    就在李軒楓準備衝上去,用高震動粒子軍刀斬斷那條附肢時,一隻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鍾翰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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