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銀月如鉤,高懸於天。


    皇城裏格外安靜。


    玄女宗所在這些天十分寂靜,就算有人外出,也多與皇城之中的凡人無交集,天寶山秘境之事後,這玄女宗和煥陽宗兩大宗門的注意力,無不是全都被迫從天宸身上挪開了。


    不過,這一夜,在蘇然的院子裏,倒是有一道纖細的身影,鬼鬼祟祟,正在夜色之中前行。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玉竹。


    她今天早已等待多時了,就等著這會兒趁著夜色來查探了。


    青梅早已睡下,夜晚時分,這院子內外也無旁人了,她可以隨意行走。


    而且,有之前那一次的失敗反被捏,這迴玉竹也更小心了些。


    而最關鍵的是,玉竹判斷——那大梁皇帝應該還沒睡。


    因為剛剛,玉竹還隱隱約約聽見,那大梁皇帝的房間裏隱有響動傳來,那聲音很是細小,能瞞過青梅,卻瞞不過她這個五階武者。


    那大梁皇帝,果然在趁夜做什麽。


    玉竹雖還沒想好發現這大梁皇帝做什麽之後怎麽辦,但她還是想要先來查探一番。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弄清楚這廝在做什麽再說。


    這就是玉竹的想法。


    別看她平時冷著一張臉,其實內心是相當話多、好奇心豐富的人,她之前就覺得這個大梁皇帝好像沒那麽簡單,一直觀察,都沒看出什麽來,直到昨夜,讓她真正覺察出了問題來,她便再難以遏製自己心中的好奇心,一定要弄清楚。


    而且,這也是她的職責。


    悄無聲息中,玉竹靠近了房門。


    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她乃是五階武者。


    而屋子裏的蘇然隻是個連武者都不是普通人,她的到來,必不可能被對方察覺。


    由此,玉竹也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悄悄伸出手指,捅開了一個小洞,借著夜色朝裏麵查看。


    蘇然的房間裏沒有點蠟燭,光線昏暗,窗外月華,也是這裏唯一的光線。


    玉竹便隻看見,那蘇然蹲在床榻邊兒上,撅個屁股,鬼鬼祟祟,拱來拱去,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的身軀把他在做的事兒全擋住了。


    隻是,那細微的響動,正是從那邊傳來。


    難道……他在挖地道?


    可這裏是皇宮深處,他要是挖地道得挖多久才能直通皇城之外?


    玉竹觀瞧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咬了咬牙,悄無聲息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想要摸進去,貼近看看。


    而好在,雙方的實力似乎“差距過大”,那蘇然也沒發現她進來了。


    玉竹開門、閃身進來、再到關門,一氣嗬成,那蘇然似乎毫無察覺。


    她便步步往前走去。


    想要看個清楚。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她往那個角度走,想要看個清楚,那蘇然就拱拱身子,擋住那個方向,他分明沒發現玉竹,卻又偏偏擋住了玉竹的所有視線。


    玉竹站的位置遠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見他在幹什麽。


    玉竹便隻好咬了咬牙,又邁步往前去,靠得近了、近了……


    都快近在咫尺了……


    蘇然的動作卻忽然停了。


    玉竹心髒跳慢了半拍。


    然後,蘇然忽然跳了起來,嘴裏道:“好呀!”


    那神情語氣,就像是緊張地看了一場球賽,最終自己鍾愛的球隊進球時跳起來興奮的樣子。


    玉竹被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了一步,發出了些動靜。


    那蘇然似乎這時候才察覺到她的存在,扭頭看他,大吃一驚:“你……玉竹,你怎麽在這兒?”


    而玉竹則低下頭,看向剛剛蘇然鬼鬼祟祟趴著的地方。


    那裏,竟是個蛐蛐罐兒。


    裏麵兩個蛐蛐。


    “這……”玉竹的表情有些扭曲了,“你半夜鬥蛐蛐?”


    “嗯?”


    蘇然吃了一驚,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伸出腿來,將地上的蛐蛐罐兒掃進了床下。


    那蛐蛐兒就叫了兩聲,在寂靜中,聲音有些細碎。


    蘇然一臉吃驚,似乎對玉竹悄然摸到這裏毫不知情,隻瞪大眼睛看她:“你……玉竹你幹什麽來了?這麽晚你跑到我這裏來,難道是看上我了?”


    “別插科打諢……你昨天晚上到底幹什麽去了?你竟在這裏鬥蛐蛐?”


    玉竹的表情罕見地有些扭曲。


    要是她真發現蘇然在這裏挖地道想要逃走,其實她都能感到理解,而且,這大梁皇帝不會武功,愚蠢地挖地道也沒什麽好嘲笑的。


    但……


    她萬萬沒想到,這家夥趴在這裏,鬼鬼祟祟,竟是在鬥蛐蛐兒。


    “這……我這不是閑得無聊嗎?這皇宮裏也沒什麽有趣的事兒,現在多事之秋,煥陽宗的人也盯著我,我也不好出宮,隻能……”蘇然就露出為難的神情,像是犯錯的小學生,低聲道:“好吧,我說實話,昨天晚上,我確實沒在這裏,我也沒去茅房,我出去抓蟲去了,你別說,這皇宮裏還真有……”


    “夠了!”


    玉竹的神情有些莫名的氣憤。


    那張平日裏沒什麽表情的撲克臉上,這時候都顯露出一絲扭曲來。


    隻是,她人生的好看,就是臉上氣憤,也很好看,尤其是在這朦朦朧朧的黑暗之中,更透著一股子與往日無情緒的那種不同的、生動的美。


    玉竹氣得跺腳:“那你為什麽不白天玩兒?”


    她既氣蘇然這家夥沒什麽誌氣,鬼鬼祟祟了半晌,竟是在這裏鬥蟲,又氣自己好像是個大傻子,一路窺探,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結果人家隻是在抓蛐蛐鬥蛐蛐。


    這說出去豈不是笑話?


    五階武者深夜探查,抓住大梁皇帝在玉竹就沒丟過這樣的人。


    “我……”蘇然有些委屈,“我這不是怕這天宸裏麵不讓嗎?而且我也不想這事兒傳出去,我不又多了一個罵名。”


    “你還這麽怕我?”


    玉竹聽得是又好氣又好笑,連她都覺得吃驚,她似乎已很久沒有過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了。


    想到這裏,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站在陰影裏有些怯懦的這個大梁皇帝,沒等蘇然再迴答,她忽然就有些理解這個大梁皇帝的恐懼與忌憚了。


    她的語氣就又突然軟下來:“今天早上我問你時,你沒說實話,也是因為你怕我?”


    這玉竹的語氣變化、神情變化,蘇然都看在眼裏,他心中都有些古怪起來。


    這一刻的玉竹,似乎有點和平時不一樣了。


    今天的這一幕,自是蘇然有所準備的。


    蘇然可是煉氣期七重,實力遠在玉竹之上,玉竹的到來,他怎可能沒有察覺?


    而這一幕,就是蘇然想出來的應對之法。


    這玉竹不是想要查探嗎?


    那正好,就讓她來看見自己的秘密。


    這樣既不傷她,也能保住自己的秘密。


    反正他是個昏君,深夜裏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鬥蛐蛐,這難道不是他能夠幹出來的事兒嗎?


    至於這兩個蛐蛐——蘇然堂堂煉氣期七重,抓兩個小蟲還不容易?


    不過,蘇然雖覺得玉竹今天似乎有些不對,但他已做到這個份兒上,便也隻能順水推舟演下去,有些淒涼地說道:“我……玉竹姑娘,這到底不是我的國家了,而且煥陽宗也要殺我,你別看我平時那個樣子,但你說我不怕你,不怕陛下,不怕煥陽宗的人,那怎麽可能呢?”


    玉竹聞言倒是有些呆住了。


    她緩緩低下頭,也不吭聲,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說實話,蘇然這時候也不知道這妹子在想什麽了。


    他雖和玉竹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但這玉竹是唯一一個到現在為止他都看不透的人,因為她外表撲克臉,內心戲卻多得可怕,天天六句心聲一眨眼就沒了,現在蘇然也看不到她的心聲,隻能是等著玉竹下一步的動作。


    但蘇然能確定的是,自己這番似乎做對了,玉竹心中的疑惑應該消散了,不會再懷疑自己了。


    就在蘇然念頭飛轉的時候,玉竹忽然抬起頭來,一雙深潭般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蘇然,前所未有地認真地道:“別人的事兒,我管不了,但今日起,你不必怕我了。”


    蘇然那番怕誰與不怕誰,是話趕話,也是說辭,他現在是煉氣期七重,天宸上下,就沒人是他的敵手,他能怕誰?


    但玉竹哪裏知道?這番話聽在她耳中,字字真切,讓她認真起來。


    蘇然不明白這其中緣由,還在思考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一抬頭就忽然看見玉竹整個人撲了上來,腦袋向前探出,她那粉紅色的紅唇,直接堵住了蘇然的嘴。


    然後她順勢一推,十分強硬,把蘇然推倒在了床上。


    玉竹是武者出身,平日裏也不怎麽化妝,嘴唇有些幹,但也是因為武者,她十分主動與狂野,一把將蘇然放倒,便騎跨上來。


    蘇然都吃了一驚。


    你不讓我怕你,就這麽不讓我怕你?


    他連聲說:“玉竹姑娘,這……”


    “別說話,我來試試你的劍。”


    玉竹一腳把被子踢開,極其強硬,雙手按住蘇然的雙手,扭動腰肢,自己尋路。


    隻是,她似乎沒什麽經驗,過程有些緩慢,可她非要自己發動,死死壓著蘇然,不讓蘇然動。


    她的臉上則是那種與別人征戰一般的嚴厲神情,一張撲克臉,眼睛裏更寫著一份認真,看起來,真像是在和人比武一般,隻是這比武的場地,有些奇怪。


    因為動作太大,玉竹的束發也散開了,伴隨著她一甩頭,那青絲像是瀑布一樣披散開來,樣子驚豔極了。


    騎馬縱橫,青絲搖曳,美豔不可方物。


    蘇然眨了眨眼睛。


    老實下來。


    “那你來吧。”


    夜色彌漫。


    天上的銀月羞澀地遮住了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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