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天宸軍在夜幕中漸漸停頓下來,這一夜是駐紮在天宸一處大城之外,城主親自出來迎接女帝,想要讓女帝進城休息,但被楚幼瞳拒絕了,為的是不想耽誤時間,明日盡早起程。


    天宸軍的行軍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按照蘇然從青梅那裏聽來的說法,這般下去,最多再有兩日,就要抵達天宸帝都月城了。


    比之前蘇然估算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天。


    那女帝也想盡早迴去了。


    夜色剛剛降臨,軍中才安頓下來,雲芝便又來了,請蘇然去見女帝楚幼瞳。


    她讓青梅和玉竹都留下了,隻自己帶著兩個侍女,帶著蘇然去前方女帝的大帳。


    走在路上,這雲芝女官也不老實,一雙素手在蘇然的身上東摸摸西摸摸,麵上巧笑嫣然,昨日的慌張與冷肅,眨眼都不見了:“看樣子這身子骨沒受傷,隻是昨夜擔驚受怕了,可別影響了心理和別的地方的功能。”


    蘇然的麵皮微微抽了一下。


    這雲芝能力是不錯的,也是個狠角色,再加上忠心耿耿,正因如此,那女帝楚幼瞳也很重視她,昨夜那麽大的事情,今天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了。


    隻是她這個一派恨不得要直接吃刺刀的樣子,讓蘇然都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這妹子,也不管在哪裏,找個隱蔽的角度,就四處亂摸。


    蘇然隻好發動心如止水,從上到下,一派平靜,嘴上隻道:“我、我昨天確實嚇壞了,多謝雲芝女官關心,我之前說的那丹藥,也已練成,正在服用了,還請、還請……”


    蘇然演技已經練成,雖心中媽賣批,但臉上聲色不動,還是裝成原來的那手無縛雞之力、人畜無害的大梁皇帝的樣子。


    雲芝隻是笑:“放心,陛下一定會為你討迴公道的,一會兒你見了陛下,陛下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要是有假,就算我也很喜歡你,也是幫不了你的。”


    雲芝雖猴急,但今天是有要事在身的,因此這番話也已是轉到了正事兒上來。


    蘇然都能猜到那女帝楚幼瞳要問自己什麽,仍不動聲色,隻是點頭。


    雲芝女官想了想,又問:“你記得我的交代了嗎?今天沒和其他人提起昨夜的事情吧?”


    “沒有。”


    蘇然老實點頭,他確實沒和任何人說。雲芝女官帶著女帝的命令親自來說了,青梅玉竹也好,其他人也罷,就算是好奇,也不敢多問的,這種情況下,蘇然就是想說也沒有說的機會的。


    這片刻,已到了那女帝的大帳外麵,停了下來,雲芝女官和侍女卻不進去,隻讓蘇然進去。


    今天的情況顯然有些特殊,大帳內也無其他人,隻有女帝,端坐過於寬敞的大帳正中,身上也沒穿甲胄,一身金紅二色的寬鬆大袍,拖曳在地,倒顯露出與往日的女強人有些不同的慵懶與高貴來。


    蘇然略一動念,便明白過來,今天女帝要問自己的事情,是不能讓旁人知道與聽去的。


    隻是……


    蘇然一進來,最直觀的感受卻是……


    熱……好熱。


    蘇然已是先天三重巔峰,也感受到了周圍的溫度過高了。


    這女帝的大帳裏的溫度有些太高了吧。


    蘇然的目光移動。


    大帳四麵全都火爐。


    這時候是春季,溫度不高,卻也不低,正是最宜人的時候,這女帝是七階武者,更是不怕風寒與炎熱,怎麽要架這麽多火爐?


    蘇然心中一動。


    看向坐在上麵的楚幼瞳。


    果然注意到,那女帝的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與往日相比,顯露出幾分罕見的虛弱來。


    蘇然便向前行禮,道:“陛下,我聽聞昨夜您怒斬邪祟,這……莫不是中了那邪祟的手段?”


    楚幼瞳搖了搖頭,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無妨,來,坐,我問你幾個問題。”


    旁側沒人,楚幼瞳便又不用朕這個稱唿了,轉而用我。


    楚幼瞳一側確實有個位置,越發烤人,蘇然嘴角抽了抽,也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了迴去。


    楚幼瞳的問題,蘇然大概都能猜到了,無非就是昨夜的情況。


    蘇然對此早做好了準備,把想好的說辭直接一道說了出來:“昨夜,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一群兇徒就衝了進來,把我五花大綁帶走了,期間,我隻感覺到他們有些驚慌,像是在怕什麽,後來我一直掙紮,想要逃命,就被他們打暈了。


    “那些人,應該都是武者,我根本沒有辦法與他們對抗……


    “然後,我昏迷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蘇然說得略顯含混,卻也是正常的,畢竟他隻是“普通人”,中間又叫人給打暈了,能記得這些,已經是很不錯的,蘇然要做的,就是把一些關鍵性的細節對上,這樣,就算這楚幼瞳再厲害,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聽著聽著,楚幼瞳還沒說話,就先咳嗽了幾聲,喝了口茶,臉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讓她那清冷的、高高在上的麵孔上,憑空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感覺。


    應該是那修士昨夜的攻擊靈力入體,對女帝造成了損傷。


    蘇然後來也和那老者交手過,知道對方的法術陰冷,這怕不也是某種寒毒。


    這楚幼瞳雖是七階武者,卻也沒有靈力,就算那修士老者已經死了,可對方靈力入體,楚幼瞳也是難以消化的,需要時間來慢養。


    修士對武者的降維打擊,可見一斑。


    要知道,那老者的實力其實也就先天二重頂峰,剛剛摸到了先天三重的門檻而已,麵板綜合數據根本達不到七階武者,但卻硬是憑借著靈力與詭異法術,差點把楚幼瞳殺了。


    兩邊的差距,由此一目了然。


    楚幼瞳喝了口茶,才好了些,她的神情雖有些萎靡,但美眸的神采還是十分銳利的,凝視著蘇然,道:“你還聽到或者看見什麽了嗎?比如,那些人的樣貌、他們的來曆,或者其他的些什麽……”


    蘇然與她的目光相對,她的心聲也旋即在蘇然的心中浮起。


    ——他一個普通人,又被打暈了,能記得這些已不錯了,再問問看。


    ——不知道對他出手的,和那襲擊我的人是不是一路的。


    ——那個當時出現在這大梁皇帝附近的那個高手我也查過了,不是我天宸軍中人,會不會是那個救了我的神秘修士?可他為什麽也要救這大梁皇帝?


    楚幼瞳顯然是信了蘇然的說辭的,而她做夢也想不到,坐在他麵前的這個人,其實就是昨天救他的那個人。


    這女帝的能力還是很強的,一日時間,已把昨夜她能夠掌握到的信息都掌握到了,剩下的,卻就是她不可能靠自己和其他天宸軍將士掌握得了的了。


    蘇然聞言,麵上露出深深思索的神情,像是在努力迴憶,想要迴答女帝楚幼瞳的問題,直到片刻之後,他才略有些遲疑、與猶豫地道:“我模模糊糊中,似乎聽到那些綁走我的人說,是什麽仙人要殺我,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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