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焰搖曳的瞬間,葉塵靴底碾碎半截指骨。


    那些堆積在燈座下的森白碎骨在星光照耀下泛起磷火,映得雲童子頸間掛著的狐尾墜子忽明忽暗。


    "三十六天罡鎖魂陣。"雲童子踮腳去摸最近那盞青銅燈,指尖剛觸到燈座雕著的饕餮紋,整片苔原突然泛起青紫流光。


    葉塵袖中鏡片燙得幾乎要灼穿皮肉,多重星環的投影在兩人頭頂交織成網,碑影正中央赫然現出他們三日前刻在青丘宮闕的符咒。


    地麵震顫時,葉塵本能地將雲童子拽進懷中。


    暗金色霧氣翻湧如沸,原本懸浮在青銅柱頂的星髓礦竟開始逆向旋轉。


    元嬰懷裏的鏡片殘片突然睜開七枚瞳孔,葉塵隻覺得天靈蓋竄過電流——這是青銅鏡預知致命危機時的示警。


    "東南巽位!"他暴喝出聲的刹那,墨綠色岩層轟然炸裂。


    裹著星輝的觸須破土而出,每條都布滿正在開合的口器,黏液滴落處青煙四起。


    雲童子懷裏的花瓣匣子被掀翻,晶狀花瓣撞在青銅柱上,竟將三日前破解禁製的場景投射在霧靄之中。


    葉塵右掌虛握,元嬰懷中的鏡片驟然亮起。


    暗金色紋路順著經脈爬上他脖頸,瞳孔裏浮現出妖物丹田處旋轉的星核——那裏有九道裂紋正隨著青銅燈的明滅吞吐能量。


    他左手掐劍訣,袖中飛出的卻不是本命靈劍,而是從青丘禁地得來的半截狐尾骨。


    "錚——"


    狐骨與觸須相撞竟發出金鐵之聲,星火迸濺處浮現出細密的星紋。


    葉塵借力翻身躍上中央青銅柱,靴底剛沾到柱頂星髓礦,那些礦石表麵立刻映出三百裏外正在集結的妖族鐵騎。


    他終於明白這些礦石不僅是陣眼,更是跨越空間的監視法器。


    妖物本體終於鑽出地麵,竟是團裹著星雲殘骸的肉瘤。


    數以千計的觸須根部生長著人類五官,此刻正齊聲誦念著扭曲的禱詞。


    葉塵太陽穴突突直跳,青銅鏡的洞察之力讓他聽見了這些怪物心底最隱秘的貪婪——對星髓礦的、對血肉的、對破碎碑影中某個存在的...


    "乾三連,坤六斷!"雲童子突然將花瓣撒向震位青銅燈。


    晶狀碎片嵌入燈座饕餮口中,竟暫時凝固了那片區域的星紋流轉。


    葉塵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契機,元嬰懷中的鏡片殘片終於完全蘇醒。


    暗金霧氣凝成實體纏繞狐尾骨,葉塵周身爆發出的威壓竟讓最近的星髓礦出現裂痕。


    當他揮出那道裹挾著二十八宿星力的斬擊時,妖物所有觸須上的口器同時發出尖嘯,地麵白骨紛紛飛起組成盾牌,卻在觸碰狐骨的瞬間化為齏粉。


    "破!"


    星核裂紋應聲擴張,妖物發出天地崩裂般的哀嚎。


    葉塵卻心頭驟緊——他分明看到那些裂紋中湧出的不是妖血,而是與青銅鏡同源的暗金色液體。


    元嬰手中的鏡片殘片突然不受控製地顫動,碑影中的符咒開始逐漸燃燒。


    雲童子突然慘叫起來,他頸間的狐尾墜子正在吸食鮮血。


    葉塵轉頭望去,隻見少年後背浮現出與青銅柱上完全相同的九尾狐圖騰,隻是那狐眼淌出的星河光澤,此刻正源源不斷注入東南方的霧靄深處。


    地麵再次震顫,這次是從三十六個方位同時傳來的共鳴。


    葉塵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絲,看著那些被擊碎的觸須殘骸正在青銅燈焰中重組。


    他袖中的鏡片投影已然變成血紅色,碑影中央緩緩浮現的,赫然是雲童子七竅流血的模樣。


    (正文續)


    暗金色液體從星核裂縫中噴湧而出的刹那,青銅鏡殘片突然發出刺耳鳴嘯。


    葉塵右臂經脈暴起,那些纏繞在狐尾骨上的霧氣竟生出倒刺,深深紮進他的血肉。


    元嬰懷中的鏡片此刻重若千鈞,七枚瞳孔同時轉向東南方翻湧的霧靄。


    "公子當心!"雲童子染血的指尖突然抓住葉塵衣擺。


    少年後背的九尾狐圖騰正在吞噬星光,每根狐毛都化作流動的星河,順著青銅柱表麵的饕餮紋路注入地底。


    葉塵抬腳踢飛三塊星髓礦碎片,礦石劃破霧氣的軌跡赫然組成三百年前他在古卷上見過的獻祭陣圖。


    妖物殘軀突然炸成漫天星屑,每粒光點都在空中扭曲成縮小版的觸須。


    葉塵旋身將雲童子護在披風下,本命靈劍終於出鞘,劍刃與星屑相撞竟發出冰晶破碎的脆響。


    他注意到那些被斬落的星屑落地後並未熄滅,反而沿著青銅燈焰舔舐過的軌跡重新聚攏。


    "它在借陣重生!"葉塵喉間泛起腥甜,青銅鏡的預知畫麵如潮水般湧入識海——他看到雲童子頸間的狐尾墜子正在融化,暗金色液體滲入少年頸動脈,而三百裏外的妖族鐵騎已舉起繪有九尾圖騰的戰旗。


    當第七波星屑襲來時,葉塵的玄色勁裝已被割裂數十道裂口。


    他忽然注意到所有觸須的攻擊軌跡都在刻意避開雲童子周身三尺,那些裹著星輝的致命光點每每接近少年,就會詭異地折向東南巽位的青銅燈。


    元嬰懷中的鏡片突然劇烈震顫,七枚瞳孔同時鎖定妖物殘軀上方三寸的虛空。


    葉塵劍指抹過染血的眉骨,暗金紋路順著手臂爬上劍刃,在劍尖凝成寸許長的鋒芒。


    劍光穿透層層星屑的瞬間,他看見虛空裏懸浮著粒櫻桃大小的紅色晶核,表麵密布著與星核如出一轍的裂紋。


    "原來如此!"葉塵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青銅鏡殘片上。


    鏡麵倒映出的紅色晶核內部,竟蜷縮著個眉心點朱砂的少女元神——那分明是三個月前在青丘禁地失蹤的狐族聖女!


    妖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所有青銅燈同時爆發出刺目強光。


    葉塵在強光中化作殘影,本命靈劍裹挾著狐尾骨特有的腥氣刺向晶核。


    劍尖觸及晶核的刹那,鏡片殘片上的七枚瞳孔突然流出黑血,預知畫麵如利刃般刺入神識:他看到自己手持染血的狐尾骨站在屍山血海之上,雲童子背後展開九條星河凝成的狐尾,而三百裏外的鐵騎已踏碎修仙界邊境的結界。


    "破!"葉塵暴喝聲震碎幻象,劍鋒精準刺入晶核中央的裂紋。


    天地間響起琉璃破碎的脆響,紅色晶核應聲炸裂成萬千光點,蜷縮其中的少女元神化作青煙消散。


    那些懸浮的星屑突然失去光澤,如暴雨般簌簌墜落。


    當最後粒星塵沒入泥土,三十六盞青銅燈同時熄滅。


    葉塵單膝跪地,劍柄上的暗金紋路正緩緩滲入他虎口的傷口。


    雲童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沫裏混雜著細碎的星芒,後背的九尾狐圖騰卻愈發清晰,連尾尖的絨毛都纖毫畢現。


    "還能走嗎?"葉塵扯下染血的披風裹住少年。


    他的視線掃過東南方霧靄,青銅鏡的殘片還在微微發燙——那裏本該消散的星輝,此刻正以某種規律明滅,如同唿吸。


    雲童子抓著葉塵的衣袖搖搖晃晃站起來,頸間的狐尾墜子不知何時變成了暗金色。


    當他的血滴在墜子上,竟有星紋順著血珠蔓延,在皮膚上勾勒出縮小版的青銅燈陣圖。


    少年似乎想說什麽,卻被葉塵突然按住的肩膀打斷。


    "別碰那些血跡。"葉塵的指尖拂過雲童子頸側,暗金紋路在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驟然消退。


    元嬰懷中的鏡片突然發出嗡鳴,殘存的畫麵裏閃過青銅柱頂星髓礦的映像——本該映出妖族鐵騎的礦石表麵,此刻卻浮現出他與雲童子禦劍而行的身影。


    返程的路比來時安靜得多。


    葉塵握著劍柄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劍鞘上凝結的血珠隨著步伐輕輕顫動。


    當月光第三次擦過雲童子發間的星屑時,少年忽然踉蹌著抓住他的手臂。


    "公子...我聽到狐鳴..."雲童子瞳孔裏流轉著不正常的星河光澤,後背圖騰正在發燙。


    葉塵低頭看去,少年踩著的地麵不知何時漫起薄霧,那些霧氣纏繞著他的靴底,竟凝成與青銅燈陣中相似的饕餮紋路。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驚起林間沉睡的螢火。


    葉塵突然按住腰間震顫不休的儲物囊,那裏裝著從妖物體內取出的半塊星髓礦——本該黯淡的礦石此刻正透過錦囊縫隙滲出猩紅光芒,映得他袖口的暗金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


    雲童子突然停下腳步。


    少年脖頸上的暗金紋路已蔓延至耳後,他仰頭望向北鬥七星的方向,喉間發出不屬於人類的咕噥聲。


    葉塵的劍鞘撞在路邊青石上,迸出的火星照亮了石縫間新生的苔蘚——那些本該翠綠的植物表麵,竟覆著層與妖物體液相同的暗金薄膜。


    夜風卷著腐葉掠過鼻尖時,葉塵聞到了熟悉的青銅鏽味。


    這味道本該隨著妖物消亡而消散,此刻卻混著雲童子身上越來越濃的星輝氣息,在他神識深處撩撥著青銅鏡殘片尚未平複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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