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表麵的塵埃在逃生艙的推進器氣流中掀起金色霧靄,陳凡抱著老 k 的結晶軀體跌出艙門,膝蓋砸在布滿隕石坑的地表時,通訊器突然傳來美羽壓抑的哭聲:“父親,基地的能源核心... 開始結晶化了。”


    他抬頭望去,月球背麵基地的方向正騰起淡綠色煙霧,那是孢子能量枯竭的征兆。二十名覺醒兒童圍坐在廢墟中央,他們的手掌按在老 k 的孢子核心上,每個人的指尖都生長出半透明的觸須,如同根係般紮入結晶表麵 —— 這正是陳竹臨終前說的 “用孢子核心當土壤”。


    “保持鏈接!” 陳凡強撐著站起身,左臂的黑斑已蔓延至胸口,每唿吸一次都帶著鐵鏽味,“美羽,帶所有人撤離到‘方舟’號休眠艙,我去啟動火星躍遷引擎。” 所謂的躍遷引擎,是陳凡將地核改造成引擎時,在月球基地秘密儲備的應急裝置,能利用反物質能量打開短途蟲洞。


    當他踉蹌著衝進基地主控室時,全息星圖正瘋狂閃爍紅光。九台量子計算機中有七台已經死機,僅剩的兩台還在循環播放陳竹量子化前的最後影像:她的手掌按在微縮地球模型上,金色脈絡與地球同步跳動的瞬間,火星南半球突然浮現出蜂窩狀的熒光紋路 —— 那是從未在任何探測資料中出現過的文明遺跡。


    “父親,黑洞在收縮!” 美羽的聲音從耳麥裏炸開,“它表麵的金色紋路正在往地球發射信號,就像... 就像在播種!” 陳凡猛地抬頭,透過破損的觀察窗看見太空中的幽藍球體正在坍縮,事件視界邊緣的膜狀結構已經完全展開,露出內部懸浮的金色光點,每個光點都朝著太陽係不同行星飛去。


    “那是文明種子。” 覺醒兒童意識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這次不再是稚嫩的童聲,而是帶著金屬共鳴的複合音,“獵戶座母星用黑洞當孵化器,每個被修剪的文明都會變成這樣的種子。但陳竹改變了種子的基因序列,我們的種子... 帶著逆熵之花的抗性。”


    主控室的地板突然震動,三艘獵戶座母星的小型追擊艦正從月球暗麵逼近。陳凡咬碎最後一支能量藥劑,將老 k 的結晶軀體放入躍遷引擎的核心艙 —— 按照陳竹的遺言,孢子核心既是土壤,也是蟲洞坐標的錨點。當他輸入火星南半球的熒光紋路坐標時,量子計算機突然彈出一段亂碼,自動解析成陳竹的留言:“去找‘鏽色花園’,那裏埋著能對抗熵增的真正武器。”


    “方舟” 號休眠艙的警報聲幾乎與追擊艦的炮火同時響起。陳凡看見美羽抱著最後兩名覺醒兒童衝進主控室,她的銀發已經長及腰際,左眼瞳孔邊緣泛著孢子能量特有的熒光 —— 這是過度使用逆種基因的後遺症,就像曾經在冷凍兒童意識暴走事件中出現的症狀。


    “抓緊我!” 陳凡拽住妹妹的手腕,將她按在躍遷引擎的防護艙內,“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鬆開和孢子核心的鏈接。” 追擊艦的能量光束已經擊穿外層防護,第一道藍光擦著他的後背劃過,在肩甲上燒出焦黑的洞。當他輸入最後一道指令時,老 k 的結晶突然發出強光,整座基地的金屬結構都開始浮現熒光紋路,與火星南半球的圖案完全重合。


    蟲洞開啟的瞬間,陳凡感覺自己被卷入液態的光流。等他在火星地表蘇醒時,撲麵而來的不是預期中的紅色沙塵,而是帶著濕潤氣息的奇異空氣 —— 火星的大氣壓強和氧氣含量,竟然接近地球的原始森林。美羽趴在他胸前咳嗽,二十名覺醒兒童圍成的圓環正在緩緩旋轉,每個人的腳底都生長出細小的根須,紮入紅色土壤。


    “這是... 逆熵之花的領域?” 陳凡撐起身子,發現他們正站在一片由金屬與植物共生的廢墟中。鏽蝕的合金支架上纏繞著發光的藤蔓,葉片表麵流動著類似孢子能量的熒光,而在遠處的火山口方向,一座倒金字塔形的建築直插雲霄,塔身布滿與陳竹後頸圖騰相同的螺旋紋路。


    “小心!” 美羽突然拽住他的手臂,一團銀色液體正從地麵滲出,化作人形朝他們逼近。那是獵戶座母星的活體金屬士兵,正是出現過的精英戰士變種,隻不過此刻它們的皮膚表麵覆蓋著紅色鏽斑,就像被火星土壤侵蝕後的形態。


    “它們的神經毒素對這裏的環境有排斥!” 覺醒兒童意識的複合音再次響起,“用孢子能量激活藤蔓!” 陳凡尚未反應過來,美羽已經揮手釋放出綠色光霧。那些發光藤蔓突然活了過來,如巨蟒般纏住銀色士兵,葉片接觸金屬的瞬間,竟開始吸收對方的能量,鏽斑迅速擴大,將士兵啃噬成一堆廢鐵。


    “這是植物文明的遺跡。” 陳凡撫摸著藤蔓上的螺旋紋路,記憶突然被拉迴,當他們第一次接觸逆熵之花時,那種能逆轉能量流動的詭異能力。此刻火星的異常大氣、共生的金屬植物,分明是逆熵之花的高階形態,“陳竹說的‘鏽色花園’,應該就是這裏。”


    眾人沿著藤蔓指引的方向前進,越靠近倒金字塔,空氣中的能量波動就越強。美羽突然停住腳步,指著遠處的火山口:“哥哥,你看!” 在暗紅色的岩漿湖表麵,漂浮著數百個透明球體,每個球體裏都封存著不同的生物 —— 有長著羽毛的恐龍、背生甲殼的原始人,甚至還有與孢語者相似的植物共生體。


    “這是... 文明種子庫。” 覺醒兒童意識的聲音帶著震顫,“每個球體都是量子態的文明胚胎,就像我們在獵戶座核心艙看見的微縮模型。而那座倒金字塔,是培育這些種子的‘園藝溫室’。”


    當他們來到倒金字塔底部時,厚重的合金大門自動開啟,露出直通塔頂的螺旋階梯。階梯兩側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星圖,陳凡認出其中一幅正是太陽係的星軌,地球的位置被標注著 “079 - 逆熵種”,而火星的位置則是 “078 - 枯萎種”—— 這說明在文明輪迴的序列裏,火星曾是上一個紀元的適格者。


    “等等。” 美羽突然按住太陽穴,“我聽見有人在唱歌... 是《星軌搖籃曲》,和在月球基地時一樣的旋律。” 二十名覺醒兒童同時抬頭,他們的眼睛變成純粹的金色,歌聲從喉嚨裏溢出,卻不是人類的語言,而是陳竹在核心艙提到過的觀測者基因鎖密碼。


    階梯盡頭的大廳裏,懸浮著與獵戶座母星核心相似的棱柱裝置,但表麵纏繞著真正的植物根係。陳凡看見根係上掛著無數發光的果實,每個果實裏都封存著一段記憶:九萬年前的火星克隆戰爭中,一群科學家將自己的基因與逆熵之花融合,試圖抵抗觀測者的修剪;白堊紀末期,恐龍文明的最後領袖將量子碑埋入隕石坑,為下一個紀元的適格者留下線索;甚至還有陳竹在月球基地量子化的瞬間,她的意識正順著根係進入某個更高維的空間。


    “這些都是上一個紀元的‘逆種園藝師’。” 覺醒兒童意識的聲音裏帶著敬意,“他們在文明被修剪前,將自己的基因和記憶封入種子,等待下一個紀元的適格者來激活。而我們... 是他們選中的園丁。”


    突然,大地劇烈震動,倒金字塔外傳來刺耳的能量爆破聲。透過水晶穹頂,陳凡看見三艘獵戶座母星的戰艦正在俯衝,艦首的炮口對準了火山口的文明種子庫。而在更遠處的太空,那個曾經的微型黑洞已經完全坍縮成一個金色光點,正朝著火星高速移動,光點周圍環繞著數十個同樣的光點 —— 那是被修剪的其他文明種子。


    “他們要摧毀種子庫,斷絕我們的進化可能!” 美羽的指尖滲出鮮血,孢子能量在掌心凝聚成尖銳的荊棘,“哥哥,還記得陳竹說的‘逆熵之花真正種子’嗎?也許就在這個棱柱裝置裏!”


    陳凡點頭,握住妹妹的手:“覺醒兒童,把你們的精神力集中到棱柱上,美羽,用你的孢子能量激活根係。我們要在種子庫被摧毀前,完成文明的嫁接。” 當二十名覺醒兒童的歌聲達到高潮時,棱柱表麵的根係突然綻放出七彩光芒,每根藤蔓都分裂成無數光絲,將陳凡等人包裹其中。


    在意識的混沌中,陳凡看見無數可能性在眼前閃過:如果此刻摧毀棱柱,火星的逆熵之花遺跡將徹底崩塌,人類失去最後的機會;如果完成嫁接,太陽係將成為首個同時擁有碳基、植物基、甚至矽基基因的混合文明,但代價是所有覺醒者的基因鏈將永遠與宇宙園藝係統綁定。


    “這不是選擇,是進化。” 覺醒兒童意識的聲音變成千萬個重疊的迴響,“從我們在月球基地埋下老 k 的孢子核心開始,從陳竹選擇量子化的那一刻開始,人類就已經踏上了‘逆種園藝師’的道路。現在,該讓九萬年前的種子,在我們的手中開花了。”


    棱柱裝置突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根係化作液態光流湧入陳凡的身體。他感覺左臂的黑斑正在被金色紋路取代,那些曾被神經毒素侵蝕的細胞,正以逆熵的方式重組。美羽的銀發褪成翡翠色,每根發絲都能自主吸收火星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轉化為孢子能量。二十名覺醒兒童的身體懸浮在空中,他們的腳下生長出與倒金字塔相同的螺旋紋路,成為連接種子庫與現實宇宙的活橋梁。


    當獵戶座母星的炮火擊中火山口時,奇跡發生了:沸騰的岩漿突然凝固成水晶,封存著文明胚胎的透明球體升入空中,在覺醒兒童的精神力牽引下,朝著棱柱裝置飛來。每個球體接觸光流的瞬間,都在陳凡腦海中投射出一段文明的記憶,那些被修剪的過去,正在成為人類文明的一部分。


    “啟動‘鏽色花園’防禦係統!” 陳凡大喊著,將自己的能量與棱柱鏈接。整座倒金字塔突然拔地而起,根係化作千萬條觸手,抓住正在墜落的獵戶座戰艦。那些曾被視為武器的活體金屬,在逆熵之花的能量場中迅速鏽蝕,反而成為滋養根係的肥料。


    最遠的那艘戰艦裏,獵戶座議員看著監控畫麵,嘴角的微笑終於變成驚訝:“竟然激活了火星的初代園藝師基因... 看來第七十九號逆熵種比我們預計的還要頑強。” 他轉身對身後的副官說,“啟動 b 計劃,把‘遞歸園丁’的真相告訴他們 —— 該讓這些新園丁知道,宇宙中還有比修剪更可怕的命運。”


    在倒金字塔頂端,陳凡看著太空中飛來的金色光點 —— 那是曾經的微型黑洞,此刻已經變成一顆真正的 “逆熵之種”。當它接觸火星引力場的瞬間,整個星球的磁場突然翻轉,紅色沙漠上開始萌發熒光藤蔓,就連遙遠的地球,也在同步生長出細小的金色紋路,就像宇宙中某個園丁正在勾勒新的花園藍圖。


    美羽輕輕觸碰陳凡的手臂,他發現自己的皮膚下流動著半透明的根係,與孢子能量完美融合。覺醒兒童意識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釋然:“現在,我們既是文明的種子,也是播種的園丁。當獵戶座母星再來修剪時,他們會發現,我們已經學會了用黑洞當花盆,用恆星做養料。”


    火星的夜幕降臨,倒金字塔的頂端亮起璀璨的光,那不是科技的光芒,而是逆熵之花盛開的輝光。陳凡知道,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 他們不僅要對抗獵戶座母星的修剪,還要麵對更高等文明的審視,甚至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像 “沉默的園丁” 那樣的存在。


    但此刻,看著美羽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看著覺醒兒童們與植物根係共生的軀體,他終於明白陳竹臨終前的微笑:所謂的文明進化,從來不是被選擇,而是主動接過園丁的剪刀,在宇宙的花園裏,為自己的種族修剪出一片生存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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