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鴻都門學的不屑,程宇看在眼裏,也沒有反對。


    因為他也覺得鴻都門學的建立是把雙刃劍。


    它雖然突破了“獨尊儒術”政策的藩籬,開辟了世界教育史上官辦專科學校的新紀元,為藝術教育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但另一方麵,它也為後來魏晉風流的風潮埋下了一部分惡果。


    曹孟德繼續和程宇討論著自己對上下五千年曆史和三國的看法。


    夏侯淵在一旁,看著近來幾乎不說話的大哥和這位謫仙人聊的火熱,心裏既高興又有點吃醋。


    要說大哥變成這個樣子好不好吧,夏侯淵想了想,覺得還是好的。


    但就是,覺得大哥好像一夜長大了似的,懂得了很多道理和人事啊。


    對自己的態度沒有變,但很少出去帶他打抱不平和逗逗那些二代了。


    這讓他最近感覺別扭的原因之一。


    夏侯淵不知道,不是曹孟德變了,而是他們來到了洛陽,在這裏,他們的背景已經沒了在老家這麽管用了。


    四百年大漢的時光孕育,你隨便在洛陽拿磚頭砸一個人,說不定都能砸到一個祖上至少是郡縣級幹部的。


    夏侯淵雖說偶爾也能插上幾句話,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但多數時候,他都隻是靜靜地旁聽。


    平日裏,夏侯淵可是個話嘮,若是他的好友看到此刻夏侯淵一副乖巧的樣子,定會驚掉下巴。


    這就是夏侯淵的優點,那就是他隻說自己知道的東西,向來都是說實話,從不說空話。


    既然百無聊賴,夏侯淵便開始打量起食仙居的布局。


    “這裏的布局看似簡單,但實際每一處布置,每一件擺設都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啊。”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精致的桌椅,桌椅的材質上乘,紋理清晰,散發著淡淡的木香。


    再看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字畫的筆觸細膩,意境深遠,毫無疑問都是名家之作。


    夏侯淵對程宇的濃厚興趣其實大大超過食仙居。


    一開始他被程宇的形象震驚之後,便一直在偷偷觀察程宇。


    就在剛才,他瞧見程宇微微抬手,輕輕一揮,桌上瞬間憑空出現了一些瓜果和茶水。


    這一手,把話快說成串的大哥都一下給停住了。


    他自己更是嘴巴張得老大,眼睛直突突。


    這等乾坤挪移的法術,他隻在仙人話本裏見過。


    那震撼的感覺比小鎮裏的人第一次看到魔術戲法時還要厲害。


    “妙才,可是對這些瓜果茶水感興趣?”


    夏侯淵連忙迴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仙人呐,您這法術,實在是太神奇了。”


    “哎,可別叫我仙人,你就和孟德一樣稱唿我就行。”


    夏侯淵臉色一喜,急忙點點頭,“好的,先生。”


    程宇沒想到這一句話給自己帶來了一點誤會,讓夏侯淵誤以為自己也能拜程宇為師。


    不過就算事後知道了,也隻會笑笑。


    我程北玄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嚐嚐,這是後世的水果,味道獨特。”


    夏侯淵小心翼翼地接過貴妃石榴,看著手中這從未見過的果子,猶豫了一下,輕輕咬了一口。


    又苦又酸又澀。


    夏侯淵表情:“(;′Д`)??(靈魂出竅)”


    見自己惡作劇成功,程宇哈哈一笑,“莫急莫急,這石榴需這般吃。”


    說著,他接過夏侯淵手中的石榴,手指沿著石榴頂部的花萼輕輕一掰,石榴便如精巧的盒子般打開,露出裏麵晶瑩剔透、如紅寶石般的石榴籽。


    “來,試試這樣。”程宇手一揮,丟給了夏侯淵。


    夏侯淵眼疾手快地接住,隨之便捏起一塊石榴籽放入口中,輕輕一咬。


    “哢呲”


    甘甜的汁水瞬間在口腔中爆開。


    “先生,哇,這個好好吃啊!”夏侯淵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讚歎道。


    曹孟德看到程宇剛才的惡作劇,也會心一笑。


    他猶記得自己第一次吃也是這樣,被先生惡作劇捉弄到。


    “淵弟,平日裏看你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倒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孩童。”


    夏侯淵嘿嘿一笑,絲毫不在意,又捧起石榴大快朵頤起來。


    然後,夏侯淵又依次品嚐到了後世像橙子、西瓜、菠蘿之類的水果,不由地高聲叫好。


    “大哥,說這裏簡直就是美食的仙境,真是一點也沒有說錯啊。”夏侯淵邊吃邊暗暗想道。


    在解決了曹孟德心中的一些困惑後,程宇急忙表示自己該去給二人做飯了。


    沒辦法,程宇發現少年時期的曹操才智過人,很多時候一個小細節,他都能衍生出很多問題來。


    比如各種標點符號的意義以及為何要在此處停頓,少年曹操都要問程宇。


    程宇自然臉僵,標點符合倒是好解釋,但停頓的意義,他哪裏知道作者為何要在這裏停頓。


    古人沒有做標點符號的習慣,而當曹孟德第一次看到書上有各種標點符號時,他都懵了。


    在嚐試跟著斷句去閱讀後,他發現閱讀速度比之以往簡直是十倍以上的提升,甚至還找到了讀書的樂趣,隨即便是欣喜若狂。


    有了標點符號的出現,那麽讀書的門檻就要大大降低了哇。


    就在曹孟德急著表示自己要在東漢去普及標點符號時,程宇說了一段話攔住了他。


    “你可知,早在春秋戰國時期便已出現了句讀的雛形?”


    曹孟德愣住,搖了搖頭。


    程宇輕抬下巴,一副悠哉的樣子,緩緩開口:


    “孟德,這文字的解釋權,在漢代可是舉足輕重的。現今,主要被士族和經學家緊緊攥在手中。你細想,若將標點符號大肆普及,會引發何種局麵?”


    “那些經典古籍,因無標點本就存在多種解讀路徑,這恰恰給了士族和經學家闡釋經典、傳播自家學說的契機。”


    “一旦標點符號明確了語句停頓與含義,他們對經典的解釋權便會大幅縮水。而士族,可是如今支撐大漢還未倒的核心力量,你可知你要是推行標點符號,會招來山唿海嘯般的迫害?”


    就在少年曹操被程宇的話驚得呆立當場,大腦飛速運轉消化這些信息時,夏侯淵忍不住又插了話。


    他撓了撓頭,滿臉疑惑,眼睛在程宇和曹操之間來迴打轉,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哥,先生,我聽著咋還是不太明白呢,這標點符號咋就和士族、經學家扯到一塊兒去了?”


    “這難道對他們進一步理解經典有好處嗎?”


    “好處?”程宇冷笑了一聲。


    “那你們可知這些士族、經學家之所以能受人敬仰的本質。”


    “本質?”


    “就是根本原因。”程宇頓了頓,起身用餘光掃視了一眼這兩個士族子弟。


    “經典本質上是士族們用來鞏固自身統治的工具,經典解釋權便是賴以生存的基礎。”


    “就像是食物、水、女人和孩子,誰要動了他們的解釋權,那毫無疑問就是...”


    “殺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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