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另一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不斷催促,讓他做出選擇。


    龍爺說:“跟我來,我會輔佐你,成為絕世強者。”


    父親站在禦荒城中,道:“為父不飛升了,迴來看看吧。”


    就連身影模糊的母親,也發出溫婉的聲音。


    “天命我兒,走過來,便可見到我,這麽多年,難道你不想念母親麽?”


    雲仙音鳳冠霞帔,一身紅妝,將蓋頭掀起一角,伸出手道:“天命,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大長老牧正霆一家也站在那裏,牧麟與牧凰兒,冷笑道:“牧天命,我們複活了,忘記當年的折辱了麽?有本事,過來殺我們!”


    ……


    所有的人與事,都在通過因果的鎖鏈,極力將他拉向不同的方向。


    他並非不能動,反而能選擇走向任何一個人,任何一道鎖鏈。


    然而,當他抬腳,哪怕隻是半步,其他的鎖鏈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崩裂。


    鎖鏈另一端的人物,都會開始消散。


    所有的因果,也是他人生中目前一切的可能!


    所有的選擇,同時展開。


    同樣,每一個決定,都注定成為悲劇!


    但倘若站著不動,他便隻能永遠站在那裏,宛如纏滿鎖鏈的囚徒,被永遠的囚禁!


    始祖天魔的聲音,充滿著蠱惑性。


    在無邊幻境之中,宛如主宰一切因果的神明。


    “選吧,做出選擇,你就自由了……”


    “隻要做出一個選擇,所有的枷鎖,都將被斬斷。”


    “背負這麽多因果,你已經很累了……”


    “難道你想成為囚徒,被永遠囚禁麽?”


    “不斬斷枷鎖,你是走不出這裏的。”


    在這聲音的蠱惑下,陷入幻境的牧天命,漸漸抬起腳步。


    可是,他猶豫,不知要向何方。


    “就是這樣,勇敢些。”


    “大膽邁出第一步!”


    “人生不可能完美,生來就要麵對取舍!”


    “你是對的,遵從內心的聲音!”


    “一切都會成為過往。”


    “想自由,就要成為命運的主宰,而非往事的囚徒!”


    始祖天魔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讓人生不出任何拒絕的念頭。


    但也是在這一刻,牧天命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說的對!


    “要做命運的主宰。”


    緊接著,那抬起的腳,收迴原地。


    “若一切皆為因果,我便是一切因果之源!”


    “往日所有因果,諸善,諸惡,皆成今日之我。”


    “過往可以淡忘,卻無法割裂。”


    牧天命說著,忽然伸手。


    沒有走向任何一個單獨的因果,而是將那些鎖鏈代表的因果,全部扯向自己,而後緊緊纏在身上。


    始祖天魔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要做什麽?


    “難道你不想要自由了?”


    “你這是在囚禁自己。”


    牧天命搖頭不語,隻是一味將鎖鏈扯向自己。


    哪怕代表惡因果的鎖鏈上,生出無窮的尖刺,燃起熊熊魔火,刺穿骨髓,燃燒血肉,他也沒有放棄一根。


    正如他所言,往日所有因果,諸善,諸惡,皆成今日之的他。


    不分善惡好壞,全都是他!


    哪怕滿身傷痕,痛苦不堪,他也一道不落,盡數纏在身軀之上。


    “自由,本就是背負枷鎖前行!”


    “若無枷鎖,便無自由!”


    而後,他背負著無數沉重的鎖鏈,艱難向前走去。


    在他腳步落下的一瞬,一切幻境,盡數消散!


    同時,天命峰上,牧天命的意念,再度清明。


    始祖天魔見此,眼中露出一絲詫異。


    “你所經曆的,乃是‘心魔九考’!”


    “此等高度,已然淩駕於本心之上,想要渡過,不僅需要心性堅毅,更需要超凡的智慧。”


    “這與修為無關,任何一步,都堪稱世間最強的心魔!”


    “若心性不夠,便會淪陷,若智慧不夠,便參不透真諦,永遠迷失。”


    “心魔九考之下,聖賢與凡夫,並無差距!”


    牧天命聽聞,微微點頭。


    “的確很強,但還不夠。”


    始祖天魔道:“前兩考,乃是‘存在’之考、‘自由’之考。”


    “你已然渡過,接下來,便是第三考。”


    話音落下,始祖天魔白袖一揮,牧天命再度陷入心魔幻象。


    一片虛無之中,無天無地,也無眾生。


    牧天命被囚困其中,等待無盡歲月。


    父母,師長,心愛之人,故友,都已在過去的歲月間消亡。


    唯有關於他們的記憶,清晰烙刻在牧天命的心中。


    這一日,所有的記憶,全都從心間湧出,在虛空之中,化作一個個琉璃盞!


    每個琉璃盞中,都盛裝著他過去的生命中,最為重要之人的記憶。


    始祖天魔的聲音,從虛無中響起。


    “有一條路,可以助你離開這裏。”


    “它就藏在這些琉璃盞中。”


    “隻要打碎一個琉璃盞,就會出現一段路。”


    “但每一個琉璃盞碎,所對應的記憶,也會徹底破碎,殘缺,乃至遺忘。”


    “被遺忘的人,將再也不會出現,包括在你的夢中。”


    “就像……從未在你的生命中出現,你將徹底失去!”


    話音落下,一個琉璃盞緩緩飄來。


    這琉璃盞中,赫然是關於雲仙音的記憶。


    牧天命伸手,將這托在手中。


    它微微發熱,依舊殘留著記憶的溫度,她的氣息。


    在這琉璃盞的記憶中,他們成親了。


    他與雲仙音生兒育女,度過極為幸福的一生。


    牧天命歎息一聲,放開琉璃盞,這是極難割舍的記憶。


    緊接著,又有兩個琉璃盞飄來,那是父母。


    記憶中,他前往上界,曆經無數艱辛磨難,一家人終於團聚。


    沒有父母,便沒有他。


    關於父母的記憶,更是刻骨銘心,又怎能舍得遺忘?


    他又看向剩下的琉璃盞,所有的記憶,無疑不是最重要的人,無一不是心中最珍貴的記憶。


    觸及每一個琉璃盞,他的心跳都會加快。


    他能感覺到,倘若琉璃盞破碎時,必定也會發出心碎一般的聲響。


    “內心深處的記憶,會逐漸成為一種習慣,成為自身的一部分,想要割舍,便會撕心裂肺。”


    始祖天命的聲音,再次響起。


    每一個字,都觸及牧天命內心,最為柔軟的地方。


    無數歲月的沉寂,無盡的孤獨與冰冷,是這些記憶,宛如暖流一般,不斷包裹著他的內心。


    在始祖天魔的聲音中,牧天命的內心,變得愈發柔軟。


    但下一瞬,牧天命忽然出手,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將所有琉璃盞,悉數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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