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雅戴著墨鏡,穿著酒紅色禮服,比上次見麵顯得從容了許多,踩著高跟鞋就“噔噔噔”走了進來。


    她在江時旁邊找了個位置坐定,點了一杯葡萄酒。


    接著摘下墨鏡,對他抿唇笑著點了點頭。


    “江先生,上次謝謝你。”


    於是江時也迴以點頭,隨後繼續趴在桌子上躺屍。


    “喲,雅姐,”莫奇從他身後探出頭,好奇地問道,“上午沒來巡邏,去幹啥了?”


    她揚了揚蓬鬆的卷發,搖晃著酒杯說道:“家裏有事,迴家看了一趟。”


    說罷,她就不再言語,背靠著酒廊慢慢品著酒。


    另外一個同行的女人摸著胳膊,麵色憔悴地站在門口,訕訕地摘下口罩,露出清麗瘦削的臉。


    江時聞到一股熟悉的醫用酒精的味道。


    他看向那個局促不安的陌生女人,疑惑地問道:“她是誰,之前也沒看到跟著你們行動啊。”


    宋小雅看了門口一眼,有些歎惋地說道:“你說薑姐?她最近身體出了問題,契約鬼的代價加深了,請了假,所以沒參加行動。”


    “她的代價是什麽?”江時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問道。


    聞言,坐在一旁的李響神色微動,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薑夏是我們部門的醫療人員,平時負責治療的,代價是傷勢轉移。”


    “傷勢轉移?那要是遇到致命傷怎麽辦呢?”


    對方搖頭解釋道:“轉移不是等價的,據她所說,傷勢一開始看不出來,隨著時間推移,身上那塊肉會慢慢爛掉。”


    江時再次觀察起了那女人,意外地發現她手上的繃帶底下,潔白的皮膚完好無損,空中並沒有傳來傷口獨有的腐腥味的氣息。


    比起身體問題,女人這種焦躁不安的狀態,更像是出了精神問題。


    他剛想開口提問,李響就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但是其他人看不到傷口,隻有她自己覺得她的肉爛掉了。這種傷痛更像是大腦的暗示,現代醫學治不好。”


    “無法逆轉嗎?”


    “原本注射抑製劑可以完全壓製,薑姐上個月還好好的,”李響緩緩地唿出一口氣,忿忿不平地說道,“北方集團跟上麵提交申請,把她調走征用了一段時間,迴來就成這鬼樣子了。”


    宋小雅放下高腳杯,也義憤填膺地附和道:“一群壓榨調查員的衣冠禽獸,把我們用不死就往死裏用。尤其是姓沈的狗男人,遲早得被他手底下人咒殺!”


    提到北方集團,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江時想起之前開表彰會的時候,莫奇向他提到過這事。


    據說和南城治安署很不對付。


    他和沈念冰的叔父打過照麵,那人給他留下的印象不好。


    一個普通人有極大的野心,試圖染指神秘領域,要麽是腦殼有包,要麽是有什麽倚仗。


    錢?權?還是人脈資源?


    江時不動聲色地喝完咖啡,看到包間的門再次打開。


    一個鬢角斑白的中年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款步走了進來。


    他觀察了許久,發現對方就是個硬朗的普通人。


    “部長?”李響放下杯子,驚訝地自言自語道,“他怎麽來了?”


    陰司不是說沒有領導嗎?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就好像和同事出門鬼混,突然來了領導視察一樣,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拘謹了起來。


    男人走到櫃台邊,對幾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擺什麽上位者的架子。


    江時想起來上次表彰會上,就是這老狐狸給他發的獎金,於是默不作聲地繼續喝茶。


    老登雖然狡詐,但是實在發錢。


    他一個編外人員,在這群人裏反倒是最自在的,輕鬆地續上一杯咖啡,坐在旁邊觀察情況。


    此時,莫奇和吧台小姐姐聊得正嗨,全然沒有注意到是誰進來了。


    他幾杯酒就喝醉了,蹲在椅子上耍酒瘋,大聲吹著牛逼:“嘿!別看我文職,我感覺再幹幾年,我就能把老家夥踢下來!到時候拳打北方集團,腳踢京城總部……”


    沒等他吹完,莫奇突然意識到氣氛不對勁,發現周圍所有人都用節哀的眼神看著他。


    於是他汗流浹背地轉過頭,看到自己口中的“老家夥”,正站在他身後,用笑眯眯的目光看著他。


    完啦!他大驚失色,從椅子上麻溜地竄下來,感覺比見了鬼還恐怖。


    莫奇話鋒一轉:“但話又說迴來……”


    誰知老頭笑嗬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讚許地說道:“年輕人該有理想,我當年也是這麽想的,未來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未來。”


    說罷,他舉起手裏的香檳,斟上滿滿一杯。


    他舉起酒杯對所有人說道:“我這個老東西沒別的用處,就來走個過場,自罰一杯就走,大家今天玩個盡興!”


    說罷他飲盡手裏的酒,舉著空酒杯轉了一圈:“過去一年南城的安定和平,全靠在座的各位努力,這杯酒敬城市的無名英雄。”


    包間裏響起年輕人們稀稀拉拉的掌聲。


    部長仰頭喝完第二杯酒,將高腳杯放下,真誠地向江時伸出手:“這一年,我們部門來了新的顧問,我代表南城分部,對您的援助表示感謝!”


    江時平靜地看著對方伸出來的手,不動聲色地再三打量,心裏確認他就是個普通人。


    敢和初級契鬼者發生肢體接觸,這老頭還挺有氣魄的。


    對方這個舉動,就是擺明了把生死袒露在他麵前,對他報以充分的信任。


    信任是相互的,沒人會伸手打笑臉人。


    他伸出手與部長握了握,隨口扯場麵話,笑道:“應該的,一切為了人民群眾。”


    心裏補充道:獎金到位,厲鬼幹碎。


    然後順手給老登打上了雙麵鬼的印記。


    信任是一碼事,保險是另一碼事,江時心裏拎得清。


    部長鬆開手寒暄了幾句,隨後果真轉身離開了包間,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頂頭上司一走,氣氛瞬間輕鬆了起來,年輕人們開香檳的開香檳,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沈念冰舉著剩下的小半瓶香檳,坐在吧台旁邊的位置上,挽著雪白的長發。


    於是江時疑惑地問道:“你上司,他來幹嘛的?”


    她無奈地扶著額,輕歎一口氣說道:“別管他,他就是來蹭酒喝的。”


    坐在一旁的宋小雅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吃著盤子裏的葡萄說:“你剛才對部長用了能力,對吧?”


    對方沒有迴答。


    於是她轉過頭笑道:“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給他下了慢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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