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午門口就已經車馬集結。


    寧公在樊英紅的護衛下,下了馬車,一抬頭,忽的一愣。


    今日各家派來送領導的車馬未免寒酸了些,馬都是肚大腿短的笨馬,車都是寒酸小轎,有個別的遮陽簾上還打著補丁。


    見寧公愣了一下,樊英紅也掃了一眼:“這又是鬧的什麽幺蛾子?”


    寧公沒說話,一抖藍袍,自顧向午門走去。


    “天色尚早,您幹嘛去?”


    樊英紅急問。


    每次朝會寧公總會提前到一會兒,順便吃點午門外出早攤的京城本地小食。


    “看戲。”寧公步履穩健,幽幽道。


    奉天殿。


    果然,今日大臣們都來得很早,整整齊齊,但是沒有交頭接耳。


    這種情況,一般情況下就是又要憋大招了。


    見寧公入門,個別沒站隊的官員會抬手小聲打個招唿。


    往前走時,寧公特意快速遍曆了一遍朝堂上的每個人,居然有人的朝服上也打了補丁。


    寧公自顧來到第一排,與易卓並排站立的。


    “有點過啦。”


    寧公臉上有些玩味。


    多少年的朝會,寧公還是第一次主動跟首府搭話。


    很明顯,接下來這幫書膩子們想幹啥,寧公已然猜了個大概。


    第一次被寧公搭話,還上來就揭老底,易卓勉強迴道:“多事之秋,總要為國家找點餘糧。”


    “未曾知曉,今日六部的攻訐名單裏,可有我鎮寧府司?”


    寧公雙手抄袖,問的自然。


    他……這還是以前的寧公嗎……


    易卓心中閃過一絲不解,於是反問:“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問問而已,首輔大人何須當真。”


    寧公不置可否。


    突然,夾子音響起:“皇帝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臣們山唿。


    承德帝在簇擁下坐上了龍椅。


    剛一抬頭,他也是一愣,轉而了然。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賈公公一抖拂塵,聲音嘹亮。


    “陛下,臣有本。”


    賈公公剛喊完話,戶部尚書楚衡出列,朝服正中胸前領口處掛著一個大大的補丁。


    “陛下,時至年關,戶部已清數瀝青本年賬目,發現虧空甚多。臣想著,近兩年皆是如此,長此以往,國家危險矣。”


    楚衡越說還有點越激動。


    國家危矣?這調子起的是不是有點高了……


    兵部尚書荀宿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兩人也迴應了眼神。


    “虧空多少?”承德帝問。


    “呃……呃……”


    戶部尚書呃了兩聲,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


    “但說無妨。”承德帝鼓勵道。


    “少說,也要三十萬兩。”


    楚衡頭一低,直接報數。


    聞言,承德帝歎了口氣。


    “陛下,”吏部尚書孫禾站出來:“這三十萬兩虧空隻是表象,內在實屬貪官橫行、體製冗贅所致,臣鬥膽請纓,徹查虧空,深挖貪官汙吏,整頓體製,望陛下恩準。”


    “哼,”還沒等承德帝說話,禦史田文鏡就站了出來:“深挖貪官汙吏,整頓體製?孫大人,你要的權利很大嘛。”


    孫禾橫了一眼田文鏡,然後又低頭拱手:“陛下,微臣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


    “天地可不可鑒不知道,孫大人想要權利的野心我田文鏡倒是看出來了。”


    禦史田文鏡斜著眼瞪著孫禾的背影。


    承德帝本來也不想放權,畢竟整頓吏治是大事,牽一發動全身,尤其是容易導致假公濟私排除異己。


    田文鏡一站出來,承德帝倒是解脫了,當初把這哥們安排到禦史的位置上,就是為了起這個作用的。


    “田文鏡,你什麽意思?”


    當著滿朝文武和皇帝的麵被下吏嘲諷,孫禾有些惱火。


    “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見不得有些人集權謀私。”


    田文鏡眼皮一耷拉,脖子一梗。


    “陛下,陛下明察。”


    孫禾實在沒辦法,畢竟是在朝堂,於是轉身朝皇帝拱手。


    “行啦,整頓吏治絕非小事,以後再議。”


    承德帝順坡下驢。


    “陛下,”兵部尚書荀宿出列:“陛下,眼下軍需缺口尚大,臣請陛下下旨,優先撥款給兵部,以解燃眉之急。”


    “不妥,各處都有銀子缺口,不能一概而論。”


    戶部尚書楚衡趕緊提醒。


    “銀兩分配一切照舊,不能因虧空而改變製度。眼下,先開源節流吧,各部分湊湊,先把缺口堵上。朕先帶個頭吧,皇氏拿出一萬兩移交戶部,賈公公明日著手去辦。”


    “嗻。”


    賈公公頷首。


    “陛下,昨日臣等已精細計算過,開源節流,內閣和六部共可貢獻紋銀五萬兩。”


    易卓出列。


    鬧了一早上,就是為了這一句。


    一共缺30萬兩,現在有了6萬兩,還差24萬兩,找誰要一目了然。


    “陛下,大理寺能省紋銀八千兩。”


    “陛下,禦史台能出紋銀……紋銀八佰,紋銀一千兩。”


    “陛下,………”


    皇帝一帶頭,各單位紛紛都站了出來,最後一共籌集紋銀12萬兩。


    寧公遲遲沒說話,他也不急。


    說到底,內閣帶頭搞這麽一出,無非就是想從鎮寧府司多要些銀子出來。


    “寧公,寧公。”


    見都說差不多了,賈公公小聲提醒。


    “啊,”寧公佯裝緩過神來:“還差多少?”


    賈公公看了看隨堂翰林的記錄:“還差18萬兩。”


    “18萬兩,”寧公出列:“陛下,鎮寧府司上下精簡開支,可出5萬兩。”


    寧公語氣自然,這銀子肯定不是他鎮寧府司一家出的,還有長公主的國庫,易卓不可能沒算進去。


    自先帝改製,朝廷控製開始著手壟斷緊需行業,收支完全由歸國庫,獨立於戶部財政。


    先帝崩逝,遺詔國庫傳給了長公主,這塊肥肉自此便成了各部分的眼中釘。


    “5萬兩?寧公怕是沒出全力吧。”


    刑部尚書袁研出列,搞黨爭,刑部是有一手的。


    “袁大人,我司不吃戶部財政,完全自負盈虧,5萬兩,已經不少啦。”


    寧公沒迴頭,有理有據的解釋道。


    “寧公,鎮寧府司每年抄家所得銀錢也均未上交戶部,5萬兩,恐怕抄一個貪官也不值5萬兩吧。”


    易卓此時開口,也有理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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