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想勸朕?”


    與兒子說話,承德帝語氣重了很多。


    “呃……”太子頓了頓:“不,不是勸,而是懇求。小卒錢佩雖出身卑微,但屢立奇功,今不幸早夭,我皇氏理應拿出態度,也讓各州郡的衛所看看,讓天下人看看,我皇氏一向優待勇者,優待忠誠者。”


    收買人心?


    承德帝思緒複雜的抬眼看了一眼太子,更多的是擔憂。


    這兩個兒子自幼在宮中長大,爾虞我詐學了個半吊子,道德仁義也學了個半吊子,關鍵還總以為成竹在胸,江山交到他們手上,屬實不放心。


    公主們嚷嚷著封爵也就罷了,婦人之仁,可以理解。


    但作為未來可能繼承大統的人來說,想問題就太簡單了。


    隨隨便便就封個爵,朝堂諸公會怎麽看?別人不說,就單單禮部就會站出來反對。


    別說護駕這件事本身也不夠封爵,就算夠,那封一個小卒爵位,就等同於昭告天下恭候王爵的不值錢,朝野沒人會同意。


    作為皇帝,更要把握好這個分寸。


    可太子卻剛好想到了對立麵去,這讓承德帝很是擔憂。


    見狀,太子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低下頭:“父皇恕罪。”


    本來二皇子也想站出來跟風說點啥,但一看方向錯了,剛要邁出去的腳頓時刹住了。


    “父皇……”


    汝陽聲音有些嬌嗔。


    “唉……”承德帝又歎了口氣:“不是還沒確定生死嘛。”


    實在沒辦法,承德帝隻好把話題轉移一下。


    “都燒成那樣了,怎麽可能還活著。”


    汝陽不依不饒,晃著胳膊。


    “未必,”豫章很冷靜,渾身上下透著果敢。


    承德帝看了看自己這個皇長女,較有興趣:“哦?”


    “天下武修皆至剛至強,既然烈火未曾煉化那小卒,強強相克,未必是壞事,隻要他能活過來,沒準是一樁好事。”


    豫章娓娓道來。


    這個女兒的知識麵承德帝領教過很多次,可惜是個女兒身。


    還沒等承德帝思考,平陽無縫銜接:“所以皇兄,倘若那小卒活過來又當如何?”


    這一問,當真把承德帝問愣住了。


    本來想帶一下節奏糊弄過去,但沒想到又扯到活過來怎麽辦的話題上來了。


    尤其是看豫章分析問題的架勢,大有就是那麽迴事的意思。


    聰明的公主們已經封住了皇帝所有的退路,憨憨的汝陽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莫名其妙的看著另外兩個女人。


    今夜,就是汝陽帶的頭,差人去找了另外兩位公主,隻是她沒想到另外兩個真的會來。


    “倘若此卒康複,賞銀萬兩。”


    承德帝也來了倔強的脾氣,開出一萬兩的價。


    一萬兩,在這個時代可能幹太多事了。


    一匹西域烏龍追最多超不過五千兩,相當於帕加尼,那一萬兩就是兩台帕加尼。


    兩台帕加尼,放到前一世,錢佩也能過上幸福妹滿的日子了。


    “好。”


    長公主語氣篤定,說出了普通話一甲水平的語氣。


    說完話,自顧走了。


    “豫章也告退了。”


    走之前,豫章看了一眼汝陽。


    雖然表情冷漠,但意思已經給到。


    “汝陽……汝陽也告退。”


    噔噔噔的,汝陽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承德帝抬眼看了看倆兒子,那送客的表情就快從臉上掉下來了。


    “兒臣告退。”


    倆皇子齊齊拱手。


    “不早啦,擺駕奉天殿吧。”


    送走麻煩,承德帝吩咐道。


    “好嘞。”


    大伴趕緊下去準備。


    ……


    卯時半,奉天殿。


    吵架的日子又到了,剛好還趕上事,愛吵架的如禦史大夫之流那自然是摩拳擦掌。


    陪寧公入宮的是樊英紅。


    老遠的,禦史們和六部大員早都已經到了。


    “看他們的架勢,今日是不是要手撕了您。”


    樊英紅雙手搭在馬背上,極目遠眺。


    “自我接手鎮寧府司以來,六部、三法司被咱們辦了不少,他們這樣,有情可原哪。”


    寧公坐在馬車上,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寧公,這次怕是我司理虧吧。”


    樊英紅倒是沒想出來怎麽在朝堂上開撕,但她從寧公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異樣,就很是奇怪。


    寧公破天荒的撩開遮陽簾,還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女千戶,然後又撂下簾子:“這人世,哪有理不理的道理,英紅,好好修武吧。”


    最後這一句,樊英紅聽的有些氣:“指揮使大人……”


    “哈哈哈…”馬車裏傳來暢懷的笑聲。


    行至午門,馬車和參會大臣以外的人就不能再往裏了。


    入午門後的路上,大家都默契的沒有寒暄,畢竟一會兒就要開撕了,現在寒暄一會兒反倒不好意思張嘴了,這件事的立場上,還看不清誰和誰是隊友。


    “有事啟奏,無事散朝。”


    賈公公的夾子音給,小朝會拉開了帷幕。


    剛一上來,禦史田文鏡就站了出來:“皇上,昨夜臣驚聞逆賊付子卿行刺一事,甚是憂心。此事不可再有下次,微臣鬥膽,請皇上徹查付子卿以及背後黨羽,以正視聽。”


    田文鏡是承德40年的狀元,猶在曆任過翰林院庶吉士,禮部士郎,本科仕途通達,但由於為人過於耿直,想什麽說什麽,不討大佬喜歡,故而承德帝親命,將其安排在督察員,認個禦史。


    承德帝一看是他站出來,還算鬆了口氣,這哥們從不參與黨爭,僅僅單純的為了正義和公理咬人,可以當他是空氣。


    於是承德帝沒說話。


    見狀,田文鏡還想進一步。


    可這是,刑部尚書袁研站了出來,由於位次關係,剛好擋住了田文鏡:“皇上,付子卿乃鎮寧府司麾下,無論其背後是何人指使,鎮寧府司都有管束不嚴、督察不立之過,臣請陛下從嚴徹查鎮寧府司,徹底鏟除付子卿之流。”


    來了,這次是刑部先開炮。


    “嗯……”


    承德帝仔細的聽著,不時發出一點迴應。


    “陛下,”兵部尚書荀宿出列:“臣以為,付子卿所以有恃無恐,皆因鎮寧府司有督察百官特權,臣請陛下收迴督察金牌,以防有不軌之人挪做他用。”


    嗬……


    承德帝和寧公臉的嘴角皆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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