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山有雕,名曰海東青,身長一尺,眼銳、爪利,不可馴服。


    大寧高祖以武開國,祖訓後世男丁必修武。


    高祖有射雕癖,每逢遊狩,必親射一雕。


    子孫皆以此為榮,紛紛效仿。


    幾百年下來,射雕成了皇子遊狩的必備環節。


    從京城出來隻有一條官道,前些時錢佩剛在此道脹過魅妖。


    四十裏,出現岔路。


    左側延伸出去眾多分支,走到頭便是寧山大營各營房,稱為兵道,這是一條隻有官家才能走的路;


    右側隻有一條路,穿寧山而過,入大寧西北各州郡。


    遊狩肯定是不能進軍營的,不然就沒意思了。


    申時一刻,隊伍開進寧山。


    與寧山大營一樣,這裏距京城大概五十裏,隻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沿官道下去幾百米,叢林間有一片空地,是專為遊狩準備的。


    隊伍在這裏紮營。


    每年,隊伍都會在這裏過夜一晚,然後次日拂曉出發射雕,那是海東青離巢捕獵的時候。


    “不早了,今日好生休息,養精蓄銳,明日隨孤一起,入林射雕。”


    樹林裏的傍晚天黑的很快,太子吩咐道。


    “嗨……”


    二皇子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轉身就往自己帳篷走。


    太子豈能受了這氣:“二弟這是何意?”


    不遠處,長公主坐在帳篷裏,懶散的靠在獸皮毛茸茸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


    帳篷的門簾是半敞著的。


    這個在宮裏活了半生的女人,此刻正在欣欣然看熱鬧。


    錢小卒候在帳門口。


    “年年晨起射雕,有些乏味。”


    二皇子停下腳步,伸了伸懶腰。


    太子不動聲色:“那依二弟的意思,如何不乏味?”


    “海東青喜拂曉覓食,此時出狩,必有收獲,年年如此。倘若,海東青歸巢,山林歸於寧靜,則射雕不易。這世間,唯有不易才有趣。”


    二皇子望向深山,趾高氣昂。


    言外之意,現在就想去。


    “此行女眷甚多,護衛有限,若此時出狩,人力不善統籌,二弟還是好生休息吧。”


    太子拂袖而去。


    “此地距寧山大營不足二十裏,有何可懼?罷啦,那就等一切安排好之後再出發吧,你說是就是,誰叫你是大哥呢。”


    二皇子也拂袖而去。


    太子最不願聽見這句話。


    太子之位肯定是要立長子長孫,無可厚非。


    但這無意中就弱化了長子長孫的能力,說白了,狗要是排老大,狗都能當太子。


    偏偏,這個太子又總覺得當選太子是能力使然。


    太子深深吸了口氣,壓了壓火,沒說話,自顧往迴走。


    “哼哼……”


    長公主嗑著瓜子,哼著鼻音,笑出了聲。


    聲音不大,錢佩剛好聽見。


    “你怎麽看?”


    沒有預兆的,長公主發問。


    當然是在問錢佩。


    錢佩稍愣,然後隨口迴道:“用眼睛看。”


    “五、四、三、二……”


    長公主也沒理錢佩,而是自顧查起了數。


    果然,數到二的時候,太子突然頓住腳步,轉迴身:“現在去,敢嗎?”


    海東青的巢穴在森林深處,那裏可不隻有海東青,還有其他猛禽、猛獸。


    “有何不敢。”


    太子剛喂完話,二皇子便硬剛。


    好像迫不及待一樣。


    “備馬。”


    太子也不囉嗦,直接吩咐下去。


    “太子殿下,夜入深山,危險難以預知,三思。”


    梁龍及時出言勸解。


    他是帶隊近衛,這皇子皇女要出了點什麽事,責任太大了。


    “臣附議,太子三思。”


    太子曾是付亞東入京的薦人,付亞東很是關切。


    “臣子們說的太對了,夜入深山,恐有不測呀。”


    二皇子陰陽怪氣。


    “豈有此理,備馬。”


    太子眼一瞪,看樣子已經決定了。


    梁龍無奈,吩咐下去了。


    “不過,太子哥哥,既然要玩,不如玩大一點。”


    二皇子一臉興奮,朝太子走來。


    “你說。”


    太子針尖對麥芒。


    反正都決定剛了,那就來吧。


    “賭點啥吧。”


    二皇子直截了當。


    射雕,為了這一賭,二皇子苦練了數月。


    太子沒說話,嗤笑一聲,等著二皇子說下去。


    “就讀這儲君之位吧。”


    二皇子幽幽道。


    一句話,吃瓜群眾都變了臉色。


    這時候,應該站出來個人喊一聲“大膽,儲君之位豈能兒戲”之類的話,但皇子打賭,誰又敢站出來。


    幫誰都不是,大家突然都很尬。


    “哈哈哈……”


    長公主不禁笑出了聲。


    二皇子這一招,微妙之處就在於,當眾下戰書。


    身為太子,在這種場合下,他不可能不接。


    果然,太子眼神透著冷戾:“孤,跟你賭。”


    “太子三思。”


    付亞東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太子沒理他,直接去找自己的馬匹去了。


    “痛快,這才像我的太子哥哥呀!”


    二皇子也轉身找馬去了。


    聖熙定是有備而來,太子危宜……


    豫章的帳篷簾撂著,但他全程都在全神貫注聽著帳外的對話。


    “付千戶,勞煩你親自帶隊護從,我留在此處隨時接應。”


    梁龍權衡利弊,還是決定留下來,畢竟女眷手無縛雞之力。


    “好。”


    付亞東也正是這樣打算的,有機會攀上高枝,那還不抓緊。


    轉眼,兩位皇子準備就緒,在付亞東的護送下,百十來人的小隊熄了火把,開進寧山。


    海東青的巢築在更高的樹冠上,有的利舊崖壁的小洞。


    尤其夜晚,猛鳥歸巢後就不再出來了,很難發現。


    “姐姐,我怕。”


    一個幼小的皇女躲進了豫章的寢帳,嘟著嘴撲進豫章懷裏。


    一半的兵力被調走,這裏可不就突然空曠了許多。


    “別怕,有姐姐在。”


    豫章攬過女娃娃,堅定道。


    “豫章公主,長公主讓小人叫您過去,說衛兵減半,女眷盡量聚在一起,方便照應。”


    帳外,傳來那個小卒的聲音。


    “好。”


    豫章迴應,起身抱起妹妹出了寢帳。


    陸續的,女眷紛紛聚攏在長公主寢帳。


    “你們說,今夜不會有事吧?”


    汝陽公主也是第一次見半夜護衛兵力不足的情況,心裏有些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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