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我當商品了是吧……


    錢佩很是無語。


    掌握核心權力的人經常不把人當人,而是物,可以決定去留的物,選來選去,推來推去。


    沒想到兩世為人,依舊逃脫不了這樣的局麵。


    以竹為題作詩,題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皇子們大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隨口吟上幾句詩其實並不難。


    但詩詞的妙處就在於辭藻拚接在一起之後還能反應出點小哲理,有時還要情境結合,這就很難了。


    更難的是,萬事有一比。


    不比隨便吟吟還好,一旦開比,那就總要分個高下。


    這個時候,誰先動,誰被動。


    “太子乃大寧儲君,這先發製人的機會我等定然是要讓的。”


    二皇子前後比劃了一下,一句“我等”,孤立了太子。


    “既為長兄,當然要以身作則,好機會要讓給弟弟妹妹們。”


    太子微微嗤笑,然後也前後比劃了一下,把自己又拉迴群眾中去。


    “豫章,你自幼閱覽群書,不如就你先來吧。”


    長公主輕拍了一下皇長女。


    “姑姑謬讚,豫章雖讀過些點墨,但豈敢在姑姑和眾哥哥麵前賣弄。既然是姑姑開題,那不如就姑姑先行示範給我等小輩,可好?”


    豫章忙用雙手扶住長公主的胳膊,掩麵自嘲,微微輕笑。


    小丫頭片子……


    火燒到自己身上,長公主心中暗罵。


    “哈哈哈,”一個沒忍住,長公主直接笑出了聲:“錢佩,我曾聽聞你素有寧山大營軍中詩魁的美譽,你先來吧。”


    還有我哪、還有我哪……


    被無視,汝陽心裏這個恨哪,又恨大家沒邀請她先發言,又恨自己確實沒啥水平。


    “呃……”錢佩頓了頓:“長公主謬讚,之前在寧山大營實屬隨機發揮,誤打誤撞成了軍中詩魁,不足掛齒,錢佩讀書少,實在不敢賣弄。”


    這幫人心懷鬼胎,此刻最好是不要出風頭,苟一苟、萬年有。


    “無妨,今日家宴,不拘小節,好壞隻是個開胃菜,小卒錢佩,孤就命你先行吟詩。”


    太子端起架子,命令道。


    這樣一來,剛好大家都能思考一下,等小卒吟完了再開始,剛好也通過大家對這小卒詩句的反應,看看他們的虛實……


    太子心中暗想。


    二皇子破天荒沒反駁他大哥,但眼神渙散了一下:也好,就讓這小卒先來,有個參照……


    聽聞要讓錢佩吟詩,豫章瞬間了然,眼神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老謀深算的親姑姑。


    被命令,這種感覺很不好。


    但皇權社會,沒辦法。


    “遵命。”錢佩頷首。


    微風徐徐,吹動著叢林,幾根毛竹隨風擺動。


    錢佩故作思考,四處望了望,實則大腦裏迅速迴憶那些有關詠竹的詩句。


    幾息之後。


    小卒慢慢挪動腳步,麵向那幾根毛竹,伸出手抒發情懷,聲情並茂:“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沒頭沒尾的,詠竹不應該是借竹子的節節攀升寓頌壯誌嗎?


    二皇子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完全不看好小卒的第一句。


    太子倒是眼神深邃:一句話,寫出了堅毅的性格,不愧為詩魁,但首句起這麽高,尾句很難接,這個小卒,草率啦……


    豫章甚至已經望起了風景,似乎這件事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


    長公主平陽臉上的表情與豫章差不太多,區別是臉上多了幾分得意。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第二句,小卒略微放慢了速度。


    嗬!果然……


    豫章一副猜中了的表情。


    這詩,無出其右。


    太子一敲桌案,直接喝出了聲:“好!好詩!首句一反常態,直接鋪開竹的個性,尾句繼續眼神,愈發倔強,好詩。”


    與此同時,二皇子也是瞳孔一縮,但他憋住了,心裏卻亂成一團:此詩絕佳,比那夜那個乾隆有過之無不及。乾隆?嘿……我想他幹嘛……


    長公主平陽也伸出玉手,拍手真讚,纖細的玉指柔潤撩人:“好一個任爾東南西北風,真乃我大寧軍中詩魁,好詩,本宮甘拜下風。”


    聽到“甘拜下風”四個字,豫章更加堅信剛剛的猜想,於是也隨聲附和:“豫章也甘拜下風。”


    事實也確實如此,此詩甚妙,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看破不說破。


    “這開胃菜已出,豫章甘拜下風,侄兒們,到你們啦。”


    長公主沒給任何時間,直接追問。


    這……


    太子一愣。


    本來還想著看看情況,沒想到這個小卒竟吟出了如此詩句,根本沒有超越的餘地。


    “侄兒慚愧。”


    反正都是承認不行,二皇子搶在太子張嘴之前承認了。


    太子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失算,也是他第一次被二皇子搶了先機。


    平陽看在眼裏,這會兒卻裝起了傻:“唉,沒想到,我皇家的比試,卻讓這小卒贏了去。這可如何是好。”


    一句話,兩位皇子瞬間了然,甚至倒吸一口涼氣,互相對望了一眼,就像兩個被姑姑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小娃娃。


    說到底,平陽就沒打算把這個小卒分出去,更別說還打賭誰還能贏了。


    以平陽對這個小卒詩才的了解,吟一首詩贏下個滿堂彩並不難,所以當她提出比試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之後的所有計劃。


    果然,平陽又開口了:“既然無贏家,那比試便作罷了。”


    比試作罷,那就是沒人能從長公主身邊拉攏走錢佩。


    果然……


    豫章委婉的朝長公主抿嘴一笑。


    “侄女,可別勉強,現在吟詩也來得及。”


    按照豫章一開始的反應,平陽其實早已看出這個侄女的腦子不簡單,隻是一直在裝傻。


    “姑姑說笑了,錢佩此詩著實別出心裁,豫章慚愧。”


    皇長女頷首。


    這一局,她輸的心服口服。


    看見兩位皇子有些傻小子似的表情,平陽不禁笑出聲:“哈哈哈哈,愣小子,輸給姑姑不算輸,一會兒遊狩尚有射雕比試,別灰心。”


    說完話,平陽起身,轉身往自己的步輦走去:“趕路吧,錢佩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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