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所說的神像尺寸不大,通體黝黑頭戴金冠,生有四臂,分別拿刀、戟、頭顱和一隻碗。


    阿三的神話體係也比較混亂複雜,這一尊神像是他查閱資料找到的,是印度教中的迦梨女神,象征著生命與死亡的循環。畢竟這會兒程勇的主業是賣印度神油的,總得找幾個當地的大哥大姐祭拜祭拜。


    “你去請尊財神過來。”


    周遊輕聲對著道具開口,聞言道具問清楚了大概是要個什麽樣的財神爺後就馬上轉身離開去準備了。


    而周遊則是繼續抬頭盯著供台上供奉著的女神像,神像之前的香爐之中滿是香灰,兩側擺放著燃燒著的大紅蠟燭,整體看起來不倫不類。


    他本意是想表達程勇根本不敬神,心中更是沒神,能跟以後成為“神”有個唿應,可他這會兒卻改了主意。


    “你跟攝影溝通一下,給我一個頂光不要打在神像上,要在旁邊,我要能拍出空氣中的塵埃感,讓神像處於塵埃之後,明白嗎?”


    他表達的有些亂,可跟他合作很久的曹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開始跟燈光溝通。


    等道具捧著一尊尺寸跟那個印度女神像差不多的財神過來時,周遊指揮道:“去把供奉在中間的女神像換成財神,把女神像挪到旁邊的貨架最頂上,稍微側一點。”


    配合著燈光,周遊站在下麵眯著眼看燈光照射下塵埃緩緩飄動,慢慢掩蓋住了側著的女神的臉,而旁邊紅燭燃燒,映的那一尊財神像的臉容光煥發,笑容更加和藹了幾分。


    見狀周遊滿意的笑了笑,正要轉身說準備開拍時一直跟在他旁邊的韓家女開口道:“導演,這是...暗示程勇起初隻看錢嗎?”


    “一方麵吧。”


    剛剛做了調整的周遊心情顯然不錯,轉頭對著韓家女道:“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看著周遊笑眯眯的樣子,韓家女也沒理會湊過來的演員們,而後開口道:“財神正中受香火,迦梨女神隻能讓步在貨架上,同時她還側身看不到人間疾苦?”


    “嗯,不錯。”


    這種程度的心思別說是她了,在座的演員們也幾乎都能看得出來。


    “也是物欲和神性之間的抉擇,或者說的有點大了,說小點就是錢、命、和道德。”


    “這可一點都不小。”


    韓家女看著神像輕聲開口。


    另外幾人雖然沒開口,心思也都差不多。


    稍微懂一點的就知道這又是跟《星際穿越》差不多的好萊塢流行慣用的三幕式結構,開篇就是闡明主題。


    懂的人很多,學過的人更多,但單單用一個兩秒鍾的鏡頭就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那就是導演的功力了,關鍵這不是什麽精心布置,最讓他們羨慕甚至是嫉妒的也就在這裏。


    別人都是絞盡腦汁思前想後,可這個年輕人隻是對著那個神像發了一會呆,就隨意擺弄明白了這個鏡頭。


    這就是天賦,也是之前所說的差距了。


    專業的事還是得專業的人來幹。


    “來,咱們準備開始,老徐我就要你散漫的態度,最後那句‘沒求用自己不行’也是對你自己的判詞,但不需要你這會兒刻意強調出來,明白嗎?”


    坐在電腦前戴著油乎乎假發的徐爭比劃了個“ok”的手勢,又隨手把自己身上的睡衣弄的再亂一些,這才把皺巴巴的夾克外套披在身上點燃一個香煙開始抽起來。


    開頭這段戲另一個演員是任洛敏,國家一級話劇演員,在電影裏飾演的程勇店旁邊旅館的小老板,這會兒過來提醒他房租該交了,同時也通過這段對話點明程勇窘迫的現狀。


    跟兩人大概說了說之後周遊迴到旁邊屋子的監視器後坐下,帶上監聽耳機拿著對講機道:“來,咱們準備...3、2、1開始。”


    徐爭的戲其實要分角色,他不是那種戲路子特別寬泛演什麽就像什麽的演員,但唯獨對這種市儈精明或是中年失意潦倒的小人物刻畫入木三分。


    這也是周遊沒怎麽太考慮就選擇他來飾演程勇的最大原因。


    他的出場戲是從電腦之後探出頭來,發油的長發和疲倦不耐煩的神態以及胡子拉碴的樣子就讓一個中年成人用品店小老板有些猥瑣油膩的形象躍然於監視器的屏幕之上。


    “程勇,房東的電話又打我那了,我說你沒開門。”


    “謝了。”


    聽到對方的話徐爭似乎是被嘴上叼著的煙熏了眼,眼睛眯起雙手無力又隨意的合十跟對方道了聲謝,語氣隨意的一塌糊塗。


    “房租趕緊付吧。”


    任洛敏語氣也有些無奈。


    “他媽的沒錢咯,東西又買的不好咯。”


    徐爭用帶著江浙地區口音的普通話說道,因為這個角色的原型就是江蘇人,而徐爭也善於用跟它很像的魔都口音來塑造角色。


    “我上次讓你擺在你小旅館的神油你擺了嗎?”


    任洛敏原本已經走出成人用品店的身子停下,迴頭道:“擺了!沒人用,現在都用威哥,沒人用那玩意,你那東西我用過,沒求用。”


    “沒求用自己不行呀。”


    說完後程勇繼續叼著煙把目光收迴到電腦的紙牌遊戲上,頹然的眼神和隨意的姿態讓監視器之後的周遊滿意無比。


    “哢,過了。”


    周遊摘下耳機拿起對講機說道。


    說完他又開始看監視器裏麵的迴放,檢查這會兒拍的幾個鏡頭。


    這段戲主要就是交代程勇的現狀和經濟上的窘境以及這個人物性格的塑造,難度不大但必不可少。


    幾名演員也站在監視器後麵開始看上麵的迴放。


    徐爭的表演他們在圍讀時就心中有數,別的或許不行,但這個人物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這會兒的徐爭也來到了監視器後看自己的表演,周遊看了一遍之後又倒了迴去,指著屏幕對著身後的徐爭道:“記住你這會兒的狀態,之後還有兩次別人問你要錢,就是給你父親交住院費和你的兒子開口問你要錢。你三次的態度要不一樣,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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