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微微點頭,臉上掠過一絲滿意的神色,不過他整體的表情依然沒什麽變化。


    “原來如此。”


    他這句話似乎讓緊繃的氣氛緩和了下來,西蒙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公爵看向西蒙,開口說道:“我想和莉莉特單獨談談。”


    西蒙聞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還是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悄然退出了房間。


    公爵親口讓他離開,這種情況極為罕見,這讓莉莉特不由得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爸爸想和我說什麽?’ 她暗自思忖。


    自從莉莉特迴到城堡以後,公爵一直像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地嗬護她,不希望她再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畢竟她曾遭遇了可怕的事情。


    幸運的是,幾個月過去了,如今的莉莉特終於恢複了往日的開朗。


    或許是覺得時機成熟了,公爵終於開口,問出了那句他一直埋藏在心裏的話:“你的血……真的可以治愈別人嗎?”


    “……!”莉莉特屏住了唿吸。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重重一沉。


    她想起那天,為了救諾埃爾,她在自己手掌上劃了一刀,當時公爵就站在她的身邊。


    她記得很清楚,盡管親眼目睹了她釋放力量的模樣,公爵當時卻一句話也沒說。


    莉莉特原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對她的能力隻字不提,默默包容。


    可她錯了。


    公爵那雙如藍寶石般澄澈的眼睛,此刻正靜靜注視著她,等待著她的迴答。


    迎著他的目光,莉莉特意識到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隱瞞了。


    帶著這份明悟,她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公爵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那麽,當年你治好我的眼睛時……也是那樣,用了血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平穩,但莉莉特卻能聽出來,那聲音裏,藏著比寒冬更冷的低沉。


    莉莉特的目光微微顫抖,她望著他,終於緩緩開口:“……是的。”


    就在那一刻,公爵感到胸口像被撕裂了一般。


    腦海中清晰地浮現起五年前那個失明時的記憶:在自己纏著繃帶的龐大身軀前,站著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女孩。她用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細細的手指尖上滲出鮮紅的血珠。她走近那個高大得幾乎令她仰望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將指尖的血,輕輕塗抹在了他的眼角。


    他還記得,莉莉特一邊將那副粗布製成的廉價手套套在仍帶著血跡的手上,一邊對著當時的他輕聲說道:“這藥……一定能治好您的眼睛。”


    她當時還曾請求過他,別問這藥從哪來,別問細節。


    所以,公爵當時從未真正去深思莉莉特到底是如何治愈他的,隻是模糊地猜想,或許她擁有某種神聖的力量。


    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 這遠遠不夠。


    公爵猛地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臉上神情變得能讓任何人膽寒,但眼中掩不住的卻是深重的自責。


    他聲音因憤怒而愈發低沉:“我早該搞清楚……你到底是怎麽使用那種力量的。”


    莉莉特曾經設想過公爵知道秘密後的反應,但她從沒想過,會讓他如此痛苦和自責。


    眼見他這樣,莉莉特慌張地喊道:“別這麽說,爸爸!是我欺騙了您啊。”


    她急忙解釋:“而且我隻是輕輕劃了一下手指,真的沒多疼,加上我有適合的藥膏,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可是她越是這樣解釋,公爵的神情卻越發沉重。


    這一個月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想起那一幕:那個為了救諾埃爾而毫不猶豫地割傷自己手掌的莉莉特;那個還年幼卻已學會默默承受疼痛,把指尖的血輕輕抹在他眼角的小女孩。


    這些畫麵讓他心痛,更讓他恐懼,也許不僅是那幾次,很多很多次,莉莉特都在悄悄傷害自己。


    每當想到這些,公爵便感到仿佛萬刀穿心般的痛楚。


    他再也不想看見莉莉特親手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的模樣了。


    無論是為了誰、無論是什麽理由,都不行。


    下定決心後,公爵看著她,語氣堅決地說:“我不希望你再使用這種力量了。”


    聽到這句話,莉莉特猛地睜大了眼睛。


    自從成為公爵的女兒以來,這五年裏,公爵從未對她說過“不要做某件事”。


    這突如其來的禁止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隻能怔怔望著他。


    隨後,她才輕聲開口:“對不起,爸爸……但我不能答應你。”


    她感到喉嚨幹澀,嘴唇也發幹。


    這是她第一次,違背了他的意願。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堅定地說道:“我知道您為什麽會這麽說。我明白您心疼我,不想看我受傷。可是……”


    莉莉特舉起自己那雙白皙纖細的手,眼神堅定地繼續說:“我會使用我的力量。隻要是為了守護我在乎的人,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毫不猶豫。”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即使將來這份力量被世人所知,哪怕無法再過上平靜的生活,她也不後悔。


    公爵用一種複雜得無法言喻的神情俯視著她。


    十五歲的莉莉特,身形在他眼中依舊嬌小,隻不過是從“鬆鼠”成長為“兔子”的程度而已。


    可即便如此,公爵卻清晰地意識到:


    ‘她……真的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那雙直視著他的天藍色眼睛裏,沒有了曾經孩童的怯弱,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成長途中最純粹的堅韌與決意。


    公爵意識到,縱然心中再怎麽擔心,再怎麽憤怒,自己也該退讓一步了。


    最終,他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了。”


    聽見公爵終於鬆口,一直緊繃著神經的莉莉特臉上的表情也隨之柔和下來。


    公爵繼續說道:“但你不能再繼續用那種方式動用力量了。我們必須想辦法,找到一種更安全的使用方法。”


    說完,他又罕見地帶著一種混合著威脅與懇求的語氣,補了一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這顆心慢慢被燒光……至少,答應我這一點吧。”


    這是莉莉特第一次聽見公爵用這種混合著威脅與懇求的語氣說話,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但緊接著,她便露出了笑容,輕輕點頭:“好,我答應您。”


    直到這時,公爵才終於露出一絲安心的神情,伸手輕輕撫摸起莉莉特的小腦袋,溫柔地,一次又一次地。


    那天夜裏,公爵向莉莉特問了很多,包括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能用血去治愈他人的?過去又曾把力量用在了誰的身上?


    莉莉特沒有隱瞞,全都說了出來:“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


    她開始迴憶:


    在神殿的某天,大祭司衝著她大聲咆哮道:“你之所以無法覺醒神聖之力,是因為你對女神的信仰太淺薄!繼續祈禱,直到你能引發神聖之力為止!”


    之後,她被關進了祈禱室。


    在饑餓與恐懼中哭泣的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


    “喵嗚”


    她抬起頭,看見高處窗台邊蹲著一隻小貓。


    盡管神殿一向禁止動物進入,但野貓們總是隨心所欲,偶爾也會悄悄溜進來。


    “喵嗚”


    它輕輕地叫了一聲,尾巴緩緩擺動。


    那可愛的模樣讓哭泣中的莉莉特不由自主地止住了眼淚,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好可愛。”


    對那個被困在祈禱室中,獨自一人啜泣的少女來說,那隻小貓就像是一份悄然降臨的禮物。


    可第二天,當那隻貓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時,


    它的一條腿被夾在一個鋒利的捕獸夾中,鮮血正順著腿不斷滴落。


    嚇壞了的莉莉特踮起腳,伸出手,小聲哄著它:“喵喵,下來吧,我會幫你的。”


    她滿眼焦急地望著仍坐在窗台、沒有要動彈的貓,低聲懇求:“我不會傷害你……真的。”


    也許,那隻貓真的聽懂了她的心聲。它顫巍巍地一瘸一拐跳到地麵,朝她走來。


    莉莉特迎上前,咬緊牙關。


    那傷勢嚴重得嚇人。


    好在夾子不是那種必須用鑰匙才能解開的,而是可以徒手打開的構造。可對還隻是孩子的她來說,也並不輕鬆。她的手在拉開夾子時被鋒利的刀刃劃傷,鮮血滲了出來。


    莉莉特忍住疼痛,用盡全身力氣將夾子撐開。


    終於,貓的腿從緊咬的金屬中脫了出來。


    但她根本來不及高興,因為那傷口實在太深太可怕。


    ‘如果就這樣放著,可能會化膿甚至危及性命……怎麽辦?’


    她滿臉憂慮,輕輕撫摸著貓的腿……就在那一瞬間,她親眼看著貓腿上的傷口慢慢愈合了。


    她一時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但很快,她明白了,是自己手上的血,治好了那傷口。


    那是她曾無數次祈禱、渴望得到的力量。


    可莉莉特並沒有感到一絲喜悅,隻有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來。


    ‘如果大祭司知道了這件事……他還會放過我嗎?’ 恐懼攫住了她。


    ‘不,他絕對不會。為了得到那他夢寐以求的神聖之力,他可能真的會把我的身體撕得粉碎。’


    莉莉特的臉瞬間變得像死人一樣蒼白。


    莉莉特抬起頭,看著公爵,繼續說道:“所以……我把這份力量藏了起來。藏得很深。還好,這件事藏起來並不難。大祭司最討厭弄髒自己的手,所以每次打我時從不親自動手,而是用拐杖。”


    即使在迴憶這些往事時,莉莉特臉上也沒什麽表情,語氣平靜得近乎淡漠。


    可公爵聽著,卻隻覺得胸口一陣陣發疼,怒火在心底翻滾。


    他忍不住低聲咒罵道:“大祭司,你這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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