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毫不拖延,立刻準備動身前往王都。


    隨著大祭司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轉移,諾埃爾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會被大祭司狠狠訓斥,能就這樣過去,真是太好了。”


    確認四下無人後,諾埃爾將手伸進莉莉特送給她的圍巾裏,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鑲嵌著小小寶石的項鏈。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顆寶石的贈予者竟是溫澤艾斯公爵。


    在與莉莉特交談結束並準備離開城堡前,公爵特意叫住了諾埃爾。


    “為什麽要見我呢?”


    是因為我是大祭司派來的神官,所以他不打算原諒我嗎?還是想警告我,不準再和莉莉見麵?


    滿腦子不安念頭的諾埃爾,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房間,卻猛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位耀眼得驚人的男人。


    但在驚歎於他的美貌之前,他給人的印象卻是:高大、冷漠、令人畏懼。


    “可是,莉莉明明說公爵是個很好的人……”


    諾埃爾無論如何都無法用“好人”來形容眼前這個男人。


    她低下頭,滿臉緊張,甚至微微顫抖。而公爵卻伸出手,遞給她一條項鏈。


    那是一條鑲嵌著小小寶石的項鏈。


    “這到底是什麽?”


    諾埃爾睜大眼睛,滿是疑惑地看著他。公爵淡淡開口。


    “這是能傳送聲音的魔力石。另一顆會交給莉莉,如果你想她了,就隨時用這個聯係她。我聽說你並非完全不能說話,至少能彼此問候一下吧。”


    “……!”


    這個出乎意料的珍貴禮物讓諾埃爾不禁張口結舌。


    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慌亂,而公爵則補充道:


    “是因為你對莉莉特而言很重要,所以才給你的。別多想,收下吧。”


    諾埃爾顫抖著雙手接過魔力石,戴在脖頸上,然後用莉莉特送的圍巾小心地遮住。


    鼓起勇氣後,她用手語對公爵說道:


    “莉莉說得沒錯,公爵您真的很珍惜她。”


    公爵並不懂手語。


    但憑借敏銳的直覺,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嗯,莉莉特確實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雖然得到的迴答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諾埃爾還是笑了。


    因為當公爵提到“莉莉特”這個名字時,他那一直冷淡的眼神,終於染上了溫柔的色彩。


    諾埃爾滿臉欣喜,再次比劃著手勢。


    “謝謝您。請一定要讓莉莉幸福。”


    這一次,公爵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諾埃爾由衷地慶幸,莉莉特能留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大祭司像來時一樣,披上厚厚的毛皮鬥篷,登上了馬車。


    當然,他現在的模樣與來時已截然不同。


    北部的嚴寒,加上在溫澤艾斯公爵府遭受的折磨,使他臉色憔悴,形容枯槁,簡直像個病人。


    他的馬車後,神官們整齊地跟隨而行,其中也包括諾埃爾。


    馬車緩緩啟動。


    再過半天,他們就能抵達傳送門,屆時便會一瞬間遠離這片北境。


    沙沙…


    踩在雪地上的諾埃爾停下腳步,迴頭望向遠方。


    那遙遠的地方,依稀能看見溫澤艾斯城堡的輪廓。


    “現在,那裏就是莉莉的家了。”


    明明即將與在神殿中唯一能傾心相待的摯友分別,她的心情卻很輕鬆。


    因為她相信,莉莉特在那裏,一定會比待在神殿時更幸福。


    諾埃爾低聲呢喃,盡管聲音依舊嘶啞不清。


    “我會每天為你向女神祈禱的。”


    所以,請一定要幸福。


    我最珍貴、最可愛的妹妹,莉莉。


    與此同時,莉莉特也從公爵手中接過了一條相同的項鏈。


    她輕輕撫摸著項鏈上的魔力石,手指微微顫抖。


    【如果讓人發現諾埃爾也有這條項鏈,她一定會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所以不能輕易聯係她。】


    同樣的,諾埃爾身處人來人往的神殿,想要悄悄傳訊,也絕非易事。


    盡管如此……


    【我們仍然是相連的。】


    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莉莉特的心變得溫暖。


    她含淚微笑,輕聲說道:


    “真的……真的非常感謝您,公爵大人。”


    公爵靜靜凝視著她,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許。


    “你覺得有用就好。”


    這對魔力石項鏈,其實是溫澤艾斯公爵家世代相傳的珍寶,這一點,他並未多言。


    因為,並沒有必要特意說明。


    城堡書房內,西蒙說道:


    “大祭司已經通過傳送門,離開了北部。”


    雖然這是他們一直盼望的,但也並非是值得高興的事。


    “就像那個名叫諾埃爾的神官所說的,大祭司極有可能在抵達王都後立刻召開審判。”


    “這倒也沒什麽壞處。”


    公爵早已準備好了大量證據和證人,證明莉莉特正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大祭司再如何鼓吹“公爵是為了莉莉特的神聖力量才出手”、“公爵脅迫並洗腦了年幼的莉莉特”之類的言論,也毫無意義。


    公爵是莉莉特的生父,她留在這裏,理所當然。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要做好應對審判的準備。”


    西蒙所謂的“應對準備”,涵蓋的內容極其廣泛;


    包括密切關注大祭司會去找哪位審判官、他是否會策劃什麽陰謀來操控審判局勢,甚至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公爵微微頷首,隨即補充道:


    “把他的弱點也給我查出來。”


    盡管大祭司看似隻是個普通的宗教人士,但他可是受萬人敬仰的存在。因此,公爵才沒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選擇放他迴去。


    若是貿然動手,掀起的風暴絕不會小。


    公爵垂下視線,緩緩說道:


    “但反過來說,若是大祭司的醜聞被揭露,他遭受的指責也會更加猛烈。”


    到那時,才是徹底取他性命的最佳時機。


    公爵要確保,這個可憎的男人再也無法以那副醜陋的嘴臉,出現在莉莉特麵前。


    西蒙狡黠地眯起狐狸般的雙眼,微笑道:


    “果然是絕妙的計劃。”


    既然正事已了,現在是時候談談他真正想說的事了。


    “莉莉特呢?”


    聽見公爵的問話,西蒙輕輕歎了口氣。


    “莉莉特小姐今天也一刻未歇,依舊在忙碌著。”


    幾天前,莉莉特對公爵說道:


    “公爵大人,請給我一份工作吧。”


    公爵微微皺起眉頭。


    “工作的事,女仆們應該已經安排給你了吧?”


    莉莉特覺得自己無所事事地待在城堡裏,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主動請求女仆們給她分配一些活兒。


    礙於她的身份,女仆們實在不好拒絕,隻能陪著她做些插花、烤披薩之類的小事,期間還不時輕聲笑著。


    迴想起那時的情景,莉莉特微微蹙眉。


    “可女仆們交給我的活兒都太簡單了,而且還很有趣。我想做一些更正式的工作。”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她究竟想表達什麽。


    莉莉特繼續說道:


    “公爵大人為我付出了太多。”


    公爵為了她,已經與大祭司徹底交惡,甚至撒下“她是公爵失散多年的女兒”這種謊言。


    他還說,如果大祭司真的召開審判,他就會向全世界宣布她的身份。


    這,是保護她最有效的手段。


    莉莉特決定順從公爵的安排,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的感激和愧疚就會因此消失。


    “我想報答公爵大人您的恩情。”


    公爵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通過工作來報恩?”


    “是的。我想給予您更有價值的迴報,可是現在的我,什麽都沒有。”


    她的語氣誠懇至極,讓人根本無法輕易拒絕。


    然而,公爵依舊不願點頭答應。


    “莉莉特,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決定向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兒。”


    “如果我像使喚女仆一樣指使你幹活,那別說大祭司,整個世界都會懷疑我的話。”


    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然而莉莉特仿佛早已料到這番話,淡然答道:


    “這個問題,公爵大人其實不需要太擔心吧?無論如何,我終究隻是個私生女啊。”


    公爵的瞳孔微微一縮,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


    莉莉特前世接觸過不少貴族,因此對他們的思維方式了如指掌。


    若貴族在婚姻之外誕下子嗣,尤其是與平民所生的孩子,基本不會被真正承認為貴族。


    別說承認了,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隻會被冠以“肮髒的血統”之名,遭到鄙夷和冷眼。


    “所以,就算我在城堡裏做事,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莉莉特雙手交疊在胸前,語氣真摯而堅定。


    “請給我一份工作吧。不是那些像遊戲一樣的任務,而是真正的工作。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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