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把票買好了後,晚上吃飯的時候特意放在方禾的手邊,怕她看不懂,他耐心給她解釋發車時間和出發時間。


    “兩天後大隊裏要交公糧,大隊長向借車,我幫忙交了公糧的第二天就出發,這兩天你把需要帶的東西收拾好。”


    頓了頓,徐琰又道:“不用帶太多,到時候去那邊現買。”


    買?


    到時候胡琴多半會故意在她麵前說教徐琰,什麽現在的錢多難賺,過日子不節省……


    表麵是說教徐琰,實則又何曾不是在警告她。


    這些立馬能出現的畫麵已經在前世上演了千百遍,方禾已經習慣麻木。


    見她沒什麽反應,徐琰有些不滿,耐著性子低低的喊:“小禾,你認為呢?”


    方禾吃了口菜,“你都決定了,我能有什麽意見。”


    她望著他的眼睛,“我說我不想去,你會取消票嗎?”


    “不會,”他道。


    方禾的眉眼閃過譏諷,徐琰頓時閃過一絲不舒服,嘴上又道:“你說過,你會任意配合我們這段關係。”


    他挑了挑眉梢,語氣逗弄,“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以前是沒機會,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我自然得帶你去認認他們。”


    話音一落,徐琰驀然想起他好像從沒跟方禾說過他的情況。


    隻是簡單的一些假信息,比如他是從滬市來的知青,具體有什麽親人,父母健不健全並無告知。


    結婚當天,吳村麗和方遠根問過,他以路程遠為借口應付。


    再後來,他去公社買了一些東西迴來,說是父母寄給他們的新婚禮品而打發吳村麗等人的疑惑。


    如今迴想,徐琰忽然發現他對方禾一家的態度是這麽敷衍。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徐琰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麽對方禾說出這句話。


    他在怕什麽?


    想到某種可能,他有些心煩意亂。


    慢慢抬眼,方禾卻一臉平靜,他說了這麽多,她沒問過一句,也不好奇。


    徐琰更加的……心煩意亂。


    **日子晃晃,轉眼到交公糧這天。


    大隊裏極其熱鬧,一年到頭的收成隻為這天,交了公糧後就是分糧。


    分的糧食就是每家每戶一年內年宴上的吃食,所以大家極其看重。


    上個月下旬接近月底,宋鐵旺等人很少跑‘黑市’生意,加上陳彤有孕,宋鐵旺等人把錢賺的夠過好年就漸漸去的少。


    交公糧這天,作為金牛村負責的小隊長餘木山帶著張來彪,大隊裏,大隊長宋天帶著自個兒的大兒子宋鐵旺和徐琰,幾個人一起前往公社交公糧。


    天氣寒冷,人人都穿上了厚實的棉服,又重又笨拙,但大家夥來迴做事跑的非常麻利。


    陳彤還要去廣播室給方禾打下手,朱霞擔心,不讓她出去,最後是方禾將她需要過手的工作帶過去。


    “我的月份還小呢,非不要我出門。”


    方禾笑了笑,“你婆婆也是擔心你。”


    “我知道,”陳彤就感覺不自在和不舒服,但又不能當著朱霞的麵說什麽。


    “聽說大隊裏的嬸子們再做年貨,什麽醃白菜,醃蘿卜,小禾,我們倆去看看唄。”


    方禾把東西送達,也準備迴家了,“我想迴去。”


    距徐琰迴滬市的時間越發近,方禾也越發愁,短短兩天時間,她不知道怎麽避開這趟行程。


    “哎呀,迴去幹啥,你一個在家也無趣,走吧,我們倆去。”


    陳彤說著,拉著方禾起身。


    方禾拗不過,隻好順勢被她拉著出門。


    宋二喜在前屋的炕上坐著,透過窗戶見兩人要走,忙喊:“嫂子!你們去哪?”


    “去看娘他們醃菜,你去不去?”


    宋二喜皺眉,語氣擔憂,“嫂子,娘說路濕滑,你還是別出門,小心摔著。”


    “我會小心,”邊說,陳彤拉著方禾就走。


    宋二喜歎了歎,搖頭不再管。


    臘月做年貨也是大隊裏熱鬧的時候,大隊裏有個廣場,大家把厚雪掃平了後,就圍著在裏麵升火爐幹活。


    嬸子大娘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不是在議論八卦就是在八卦的路上。


    陳燕站劉翠香的身旁,先到前兩天家裏的娃迴去說啥小姨要當娘了。


    “娘,小妹有孩子了?”


    劉翠香一臉懵,“我哪知道。”


    正要再說,陳燕就看到遠遠走來的陳彤,見她麵色紅潤,談笑深深,顯然是一副被養的很好的模樣。


    和她手挽手的她也認識,是大隊裏開車的徐知青媳婦兒。


    大隊裏最好命的兩個女人居然聊到了一起,真是不公平。


    許是陳燕的眼神露出太多情緒和怨氣,本來在她身邊玩耍的孩子忽地抬頭看她好幾眼。


    順著視線,他們看到自家娘望著的是小姨方向。


    “娘,上次就是小姨親自說她要當娘了!”


    “對對!”


    劉翠香有些驚訝,往陳彤那邊瞥了瞥。


    看小女兒走路小心翼翼,半護著小腹模樣,眼裏也劃過若有所思。


    見她們往這麽走來,陳燕冷嗬:“娘,小妹真是忘恩,當初要是她肯聽我的,現在咱家哪還發愁過年的錢不夠。”


    劉翠香想到宋鐵旺黑沉的眼神,警告陳燕,“現在他們已經結婚了,你別多話。”


    陳燕不服氣,臉色很冷。


    她腿腳邊的兩孩子平常就聽陳燕不停的數落陳彤害他們家,如今再提及,兩孩子也有了同仇敵愾的心理。


    大隊的廣場外斜側有條小溪,水流還挺深,某些時候裏麵還有河蝦,為了防止跌入,大隊裏還特意搭建了一個小木板橋。


    驀然,陳燕的兩個孩子帶走充滿恨意的眼神向陳彤和方禾重衝過去。


    “壞小姨!”


    “對,壞小姨害我們家沒錢過年!”


    “啊——”


    “小彤!”朱霞大驚失色。


    兩個孩子的衝擊力也不小,有一股強力,陳彤臉色發白,根本來不及反應,呆呆站著。


    方禾這他們衝過來的瞬間,驀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如果她生病了……是不是就不可能去滬市。


    手上的動作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她將陳彤推開,正要攔截兩個小孩,也被這股衝擊往後衝到深深的小河裏。


    兩個孩子由於慣力刹不住車跟著齊齊掉下去。


    大家夥驚呆了。


    兩個孩子一直撲騰才把其中一個大娘喚迴神,忙大喊:“快救人啊!”


    陳燕奔過來時,腳步直接發軟,臉色比陳彤的更發白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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