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大隊裏就忙活起來。


    “玲玲,你咋不動?”


    高玲攥緊手裏的紙條,低頭隨意道:“我馬上,你先去洗。”


    肖小芳沒懷疑,嗯了兩聲,囑咐她快點後就穿鞋出門。


    高玲慢索索下炕,穿著單薄的衣衫打開紙條,上麵畫著幾棵竹子,還有四個非常歪扭的字體:老地方見。


    她抿唇,捂著驟然跳動的心口,忙把紙條毀屍滅跡。


    自從上次偶然產生關聯,為了保險起見,餘木山時常私下來找她,讓她包住嘴。


    本來是威脅的事,一來二去的,兩人的發展漸漸不對勁。


    肖小芳本來就發現她的異樣,可沒多想,肖小芳以為她是因為秋收感到心累。


    再一個,肖小芳最近也被張來彪煩的不行,有時候大半的心思都在張來彪那裏,沒怎麽注意高玲。


    “玲玲!”


    高玲猛然迴神,揚聲迴了句來了,匆匆穿衣服出去。


    ……


    徐琰走的早,他走時,方禾還睡的熟,他瞥了瞥看開的抽屜,心想晚上迴來的時候又得去一趟醫院。


    過了差不多半小時,方禾才慢慢起來,她先燒水煮雞蛋,再去洗漱。


    一切收拾完,她上午去廣播室,迴來做了午飯吃完才準備去地裏。


    中午陽光毒辣,她走的懶洋洋,身後有個人無聲幾步跟上她。


    “小禾,”


    方禾側目,頓了頓,還是笑道:“周知青。”


    “廣播室的事兒忙完了?”


    “嗯,”


    周文安一笑,“我上午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


    兩人之間保持一個手臂的距離,看著像普通走一起的同誌說話。


    可有了前麵的傳言,隻要走一起,就算隔的再遠也會有議論。


    方禾不禁腳步加快了幾分,周文安頓了兩秒,又默默跟上。


    “周知青,”


    “小禾,”


    兩人一同開口,又一同沉默。


    周文安低頭一笑,“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聽說你在找課本,我能幫忙。”


    方禾嘴張了張,想問他從哪知道她需要課本這件事,轉而又變成,“不用了,上次趕集我已經買了很多報紙,我隻是在學認字而已。”


    “你不必顧慮,下午我交給陳彤同誌,你去找她就好。”


    話落,不等方禾反應,周文安就先走。


    方禾望著他寬瘦的背影,眼裏一時很是複雜。


    今天陳彤還煮了紅豆甜湯,也因此來晚了一些。


    還別說,大隊裏的年輕媳婦看著陳彤的婚後生活如此舒服愜意,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因此就有人看不慣,有的嬸子和大娘就湊到朱霞麵前上眼藥。


    隻可惜朱霞雖時常背後蛐蛐陳彤,但她兒子宋鐵旺拿出了態度,她隻好作罷,她也不會在外說家裏的事。


    “小妹,你今天又煮了湯啊?”陳燕慢慢湊過來。


    劉翠香上次被懟,這次拉不下臉,在一旁等著陳彤主動端過去孝敬她。


    陳彤倒了半碗站起來,陳燕堆起笑容伸手要接,“謝謝小……”


    下一秒,陳彤眼神都沒丟給陳燕一個,直接繞開她走到方禾的身前,“小禾,這碗給你。”


    空氣寂靜兩秒後,一聲聲毫不掩飾的嘲笑落地,嘲的陳燕的臉色又紅又黑。


    她氣鼓著胸膛,在原地麵對朱霞的鄙夷和嫌棄時更加無地自容。


    她死命咬唇轉身跑開,劉翠香見狀,還暗道:幸好老娘沒過去,不然多沒麵子。


    “呸,活該!”陳彤望著跑遠的陳燕嗤了聲。


    方禾記得他們一家原來挺和睦,她有些好奇,“你和你姐鬧矛盾了?”


    陳彤現在很喜歡方禾,麵對她,一股腦就把陳燕曾經做的事吐出來。


    “我真是倒黴了,攤上這樣的姐和老娘。”


    方禾笑了笑,輕聲說:“可你也是幸運的,宋鐵旺對你很好。”


    這點方禾能看出來,婚後的陳彤有女孩子的嬌羞和愜意。


    提到宋鐵旺,陳彤遠遠的看了眼埋頭喝湯的他,嘴角無意識的勾起甜絲絲的弧度。


    方禾沒再打趣,休息小會後,大家就起來繼續做事。


    漫長的下午一點點流逝,差不多傍晚是整體下工時間。


    高玲隨意扯了個理由落後走開,肖小芳渾身都累,也沒管她。


    方禾先把鋤頭拿迴家,想到臨走前周文安在她耳邊說的話,猶豫著還是關門去找陳彤。


    “這是什麽?”


    偏落的小竹林裏,高玲望著眼前的東西,沒接。


    餘木山再往前遞一遞,“給你的,秋收勞累,吃點油水補充體力。”


    高玲不自在的低頭,“我,我不要。”


    “為啥?”餘木山硬邦邦的反問。


    高玲皺眉,不想搭理他這個榆木疙瘩,轉身就想走。


    餘木山驀然拉住她手腕,“別走!”


    高玲抬頭,咬唇率先表態,“我們這算什麽!平白無故的,我為什麽要接受你的東西。”


    餘木山抿唇,不知道怎麽迴答。


    看他這幅模樣,高玲更來氣,轉身大步離開。


    餘木山驟然捏緊手中的東西,原地站了好幾秒才轉身,然而,剛走了兩步,他的臉色越發的冷,周身的氣息堪比得上行走的冰箱。


    他狠狠閉眼再睜開,才麵無表情的重新抬起腳步。


    剛走到小半段,又被兩道身影吸引了視線。


    透過陽光斑駁的樹葉,隻見背對他的方禾和一個白麵知青麵對麵站立。


    餘木山眯眼,方禾不是老大的媳婦兒嗎?


    這是咋迴事?


    他腦海轉了轉,放低腳步快步離去,然後腳尖微轉,去了大隊長家的方向。


    “小禾,你不開心。”


    方禾微愣,就這麽盯著周文安。


    她以為是陳彤來,沒想到是周文安,她本想拿了他遞過來的課本就走,可他的這幾個字讓她忽地愣住。


    周文安溫潤道:“你需要什麽幫助我都可以幫你。”


    “我欣賞你,也……”


    “周知青,”方禾迴神後忙道:“我現在結婚了。”


    “我知道,可是你不開心。”周文安微笑,語氣低低,“我以為你和徐知青結婚是開心的,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上次他打人我不追究他的責任,我怕你傷心擔憂。”


    “可是,直到我見你們之間的相處,我才發現一切是我自以為是的想錯了。”


    方禾慢慢抿唇,無法迴答。


    周文安又低低的說:“小禾,我真的可以幫你。”


    幫她擺脫徐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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