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談中,趙白玉迴到莊上,身後跟著小何與吳天嶺。這些天來,小何與眾人已是混得極熟,一一給哥叔伯爺行禮。


    梁九德道:“你個小猴崽子,整天地說自己機靈有本事,怎麽這麽大的事也不知曉?這細作可是不到家啊。”


    小何迴道:“酒爺爺,這事可能不怪小何,史家現在也亂著呢,要不是有衙差守門看人,史大虎早溜得不知蹤影了。”


    眾人聽得稀奇,自家首告,還亂什麽?


    趙白玉接道:“小何探得不清楚,可大致上不會錯,而且馬永孝也使人給我傳了話,說是此事與他無關。”


    林伯恨聲道:“瞧這假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趙白玉道:“我看是真的,我大吳法度,誣人謀逆抵罪反坐,因此首告謀逆一事稍有不妥就會是挖坑自埋。何況趙家並非是一般人家,姻親與世交多有官場中人,人情網結,便是方府尊也不願硬對,豈是一個混混想誣陷就能誣陷得了的。此事至重,是在逼趙家盡全力死對,其後果豈是馬家能承受的。馬官迷行事惡損不假,可不是蠢人,此種明擺著損人更損己的事絕不會做。”


    千衣蝶道:“我信你,若是史大虎狗急跳牆有心首告,要麽自己出麵,要麽找個明麵上與史家無關的麵生人,不會蠢到讓自己手下出麵,這與他自己出麵首告一點區別也沒有。可要不是馬家與史家,又會是誰?總不會是那混混靈機一動,就忠心到自作主張吧?”


    趙白玉道:“我現在哪猜得到底細,總之有古怪。若無意外,再過一會就會有衙差上門,各位做好打官司的準備。傻妹妹,你和我去拜見方府尊,咱們要想用四五千兩就解決此事,你那個大廟會念想至關重要,流民一事若是不能妥善解決,方府尊即便是朝中有人情也會是官位不保,沒了官位就沒人送銀子,孰輕孰重,方府尊算得隻會比我們精。”


    “不是大廟會了,這等天才主意自然要有一個簡單好記又讓人心懷期盼的好名字,本小姐將它命名為善緣大會。”千衣蝶甜甜一笑,自花蕊手裏接過那眾人合商定下的大運動會草案書,用力揚了揚。


    對拉著流民歡鬧一場,千衣蝶現下可謂信心十足。


    眾人皆覺傻小姐現取的名字十分好,琅琅上口又極具意喻。趙白玉信心更添,帶著千衣蝶去了府城。


    林伯諸人四處忙活起來,為接下來應審做準備。


    方府尊大名有道,大吳天佑七年科舉高中,官場沉浮二十餘載,明白了一件事,官太大沒意思,煩心受累不得好,還天天挨人奏本,便是轉而謀銀子,政績上力求不好不壞、不上不下,能保住一府正堂大位就行,絕不當清寡寡的京官兒。求升官難,求不升容易,銀子加上人情,方府尊趁心如願地在府尊位上來迴調,直至來到東寧府,一窩就是五年,不想走了,想著在這不大不小、銀多事少的地界上做到告老還鄉。


    然而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場南方遠縣鬧騰起來的小小時疫竟是從點點星火變做燎原大火,將南方官場攪騰得沸沸揚揚,多有縣府正堂被京師言官群起連本奏參,眼見得官位不保。


    府衙後堂,方府尊坐在漆紅軟藤椅上,左手拿著幾張紙,右手輕捏眼角,心下犯愁。


    那幾張紙是方府尊在靖江府當官的同年傳來的書信,那位同年與京城吏部一個姓胡的郎中是姻親,而胡郎中又是吏部右侍郎的門生,上麵寫著靖江府府尊有心拖慢,一心想讓張同知背鍋,結果卻是連自己也陷進去了,被京師言官群起參他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置百姓與皇法於不顧,天子震怒,調迴京師問罪遲早的事。


    方府尊拿起書信再看,終是品透其中那出自京師吏部的隱意,時疫與流民自南方一路北上,聲勢如滾雪球般越發浩大,東寧府這一帶要是再攔不住,朝堂群臣便是再無法向天子交待,到時無人可以開脫罪責,而東寧做為最後的“接鍋俠”之一,大小官員的下場隻會比靖江府還要慘淡五七分。


    一聲愁歎,方府尊自椅中起身,呆看院牆,半生辛苦所積,原是要安享晚年,這要是被抄了家,還不如被秋後問斬,一了百了。


    方府尊最為心腹的老仆富安穿堂而入,來到方府尊身前,低語趙家二少爺偕親眷前來拜會。


    有銀子可撈,方府尊心情好了些,吩咐老仆先將人引至後堂明竹軒。那處是方府尊日常批處公文之所,各地府衙皆有此類軒廳,就是名稱上會依現任府尊的喜好而有所不同。


    前生今世,千衣蝶是第一次逛府衙,這才明白府衙之大隻在趙家之上,前麵的大堂隻是升堂斷事的地方,隻是前堂的一小部分,各官各司各佐的辦事屋與休息廳都在前堂,另有院屋分布各處,或存物,或放文案,或用以給差役、轎夫、車夫等候命差遣;後堂是府尊日常批閱公文之地,院軒屋閣眾多,包括親眷居所所在,及一個大大的後衙花園。


    趙白玉不是第一次來,邊行邊為千衣蝶低語解說,行了一會,穿過暖閣來到後堂,入了明竹軒,自在客椅坐下。


    過得一會,方府尊官服入軒。趙白玉起身相迎,行禮。千衣蝶隻當不知,轉頭打量屋中格局。


    方府尊坐入主位,道:“賢侄功名在身,本府與令尊也是知交,私下底不必太過拘謹。那位姑娘是?”


    明知故問,是為了接下來好開價碼。


    方府尊說得客氣,趙白玉不敢當真,恭敬迴道:“迴府尊大人,她是治下表妹,天華千家千金,生來心竅多有混沌,治下這迴帶她來非是不知禮數,是天華一樁綁人索銀案子與小侄莊上群盜夜闖一事相關。”


    方府尊故作長歎,道:““既是親眷,又是心地混沌,本官便恕她無禮之罪。賢侄,天華一事,三一公那已有公文傳來,此事不緊要。賢侄這迴的禍闖大了,一片善心卻是收留了賊人,你可知史家使人首告趙家借疫亂聚集流民、勾交術士、存金積糧、鑄劍造弓,誌在謀逆?”


    趙白玉道:“治下正為此事而來,家父讓治下先行謝過大人迴護之德。”說罷,自懷裏掏出銀票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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