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龔,今天的戲份這麽早拍完了?”


    “嗯,今天拍攝還算順利,導演就讓我們早點迴來休息。”


    一路上,龔雪碰到不少人。


    經過謠言傳播事件,她也算是北影廠的名人了。


    龔雪尬笑著跑進自己房間,隨手將門一關,背靠著房門,深深吐出一口氣。


    “我真是瘋了!”


    她捂著自己的臉,簡直不敢想象明天拍攝的時候,劇組人員會如何看自己。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太魔幻。


    “我這算什麽,真要和為民處對象嗎?”


    此時的她是那麽無助,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胡為民。


    龔雪跑到床邊,拿起枕頭,對它惡狠狠地說:“怪你,都怪你!好好的,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呢?”


    顯然,她是將枕頭當做胡為民了。


    “十幾年了,我都這麽過來了,就算沒有男人,我也能過的很好!”


    罵了兩句後,龔雪又抱著枕頭,委屈巴巴道:“你自己說,你為什麽要招惹我,你比我小那麽多,咱們要是在一起,還不知道別人會怎麽說我呢!”


    龔雪目光幽幽,這一刻的她,竟然有種破碎的淒美感。


    “咚咚。”


    敲門聲傳了進來。


    “小龔,你在嗎?”


    龔雪抹了把眼角,放下枕頭後,前去開門。


    打開門後,露出張力微的身影。


    龔雪笑著招唿道:“力微,你吃完飯了?”


    “吃了,怎麽樣今天拍攝還算順利吧?”


    “……還,還好吧”


    “雪姐,你的臉怎麽紅了?”


    “有嗎?可能是剛才跑迴來的原因吧。”


    “是這樣嗎?”


    張力微撓撓頭,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雪姐,有件事還得麻煩你。”


    “什麽事,你說。”龔雪道。


    張力微拿來一件破了的外套,吐了吐舌頭:“雪姐,我衣服刮破了,明天急著穿,還得麻煩你大顯身手。”


    “沒問題,反正也沒什麽事,我幫你補吧。”


    “謝謝雪姐,我雖然也會女紅,但跟你一比呀,笨手笨腳的上不得台麵。”


    “你可別這麽說,我這是熟能生巧,不算什麽本事。”


    龔雪接過外套,從抽屜裏取出針線盒,然後找到破損的地方,一隻手像蝴蝶一樣,靈活的縫補起來。看她的那股巧勁,顯然沒少做針線活。


    這個年代物資緊缺,買什麽都要票,買布一樣。


    工業剛發展的時候,每人每年隻能買三尺布,隨著紡織業發展慢慢提高,這個數字漲到六尺。


    到了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有了進展,每人能買的布也多了。就說燕京地區吧,每人每年的指標是一丈六尺布,結婚的時候還能再買一丈六尺。


    孩子多的窮家庭最難,基本上年紀小的孩子隻能穿哥哥姐姐淘汰下來的衣服。


    就算是舊衣服,穿爛了都舍不得扔。


    俗語雲:“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因為布匹緊張,龔雪小時候可沒少穿縫補過的舊衣服。


    龔雪坐在床上補衣服,張力微看著她那雙巧手,羨慕得不行,“雪姐,我可真羨慕你。”


    “羨慕什麽?”


    “哎呦喂,那值得我羨慕的可太多了!”張力微嘴巴嘚吧嘚個不停,很會輸出情緒價值:“雪姐你人漂亮,心靈手巧不說,性子也好。唉,老天真是不公平,對咱們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你都有,誰能不羨慕。”


    “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龔雪嘴巴上謙虛,臉上的笑容卻沒斷過。


    張力微信誓旦旦道:“那還能有假,我要是男兒身,我都想娶你!”


    “你再說,這活我可不幹了!”


    “哎呦,好吧,我不說了總行了吧。”


    小妹妹嘴巴太甜,龔雪有些招架不住了。


    張力微比龔雪小一歲,也是北影廠有名的美人,代表作有《海霞》《雁鳴湖畔》和《英雄無悔》等。可惜她後來發展不太順,九十年代末息影了,再沒出現過,非常可惜。


    “手藝就是好,比我強百倍,下次衣服破了,我還找雪姐。”


    衣服很快補好了,張力微非常滿意,又道:“哎,你聽說了沒,過些天廠裏要舉辦舞會。”


    “舞會,什麽舞會,我怎麽沒聽說?”


    張力微湊到龔雪耳邊,壓低聲音道:“就是跳交誼舞啊,特刺激。”


    “跳交誼舞?什麽名目?”


    “聽說是為了慶祝國內運動員第一次參加冬奧會。”


    “誰都能參加嗎?”


    龔雪眼睛閃亮,顯然對這個舞會感興趣。


    張力微笑道:“隻要是廠裏人都行。”


    “可我不是北影廠的。”


    “你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張力微想了想,答道:“雪姐,你和胡老師關係好啊!隻要胡老師參加,就少不了你的份。”


    “哎呀,亂說什麽呢!”


    龔雪害羞,右手往張力微腰間軟肉招唿上。


    “哎呦,雪姐,你害羞了!”


    “還說!”


    兩女在宿舍打鬧起來,一時之間,歡聲笑語不斷。


    張力微走了,一番話攪得龔雪患得患失,倒不是因為舞會,而是胡為民。


    她在想,要是胡為民邀請她,她是去還是不去呢?


    ……


    隔天,胡為民就收到了舞會邀請。


    他本人對這個什麽舞會一頭霧水,記憶裏,這個年代似乎對舞會之類封禁挺嚴格的。


    直到梁曉生過來解釋,他才明白情況有變。


    1979年的除夕夜,消失多年的交誼舞突然出現在了政府的聯歡會上。


    此次舞會被央視納入春節聯歡晚會內容,通過熒幕向全國展示,進一步擴大了社會影響。民眾首次在主流媒體上看到消失二十年的交誼舞場麵,激發了民間對舞蹈文化的關注。


    盡管官方尚未全麵放開,但部分城市已出現自發組織的非正式舞會。年輕人通過模仿大會堂舞姿,在單位禮堂、家庭院落等半封閉場所嚐試跳交誼舞,形成“半地下”的娛樂活動


    到了國慶節,官方再次通過高規格活動釋放對交誼舞的默許態度,進一步推動肢體解放從精英圈層向民間滲透。


    有意思的是,這場舞會的參加者中有一個特殊的家夥,他叫王碩。


    當時王朔為青島海軍某部現役軍人,因探親返京期間獲得入場券,得以參加這場高級別活動。他身著軍裝出席,與舞會上逐漸流行的“喇叭褲、尼龍衫、電子表”等時尚元素形成鮮明對比


    當時,他看到的是無數穿戴時髦的青年男女在跳華爾茲,大廳裏響徹著《藍色多瑙河》《維也納森林》,這一切讓他很不習慣。


    在這個保守與開放混淆,迷茫與搖擺雜糅的年代,正如王碩所寫:


    “我感到世道變了,我和我身上這身曾經風靡一時令我驕傲的軍裝都成了過時貨。正在跳舞的人們已經穿上了高跟鞋、喇叭褲、尼龍衫,燙了頭發,手腕戴著電子表,還有人在說英語。


    迴到部隊,我不再寫入黨申請書,也不再搶著打掃廁所、替戰友洗衣服表現自己多麽努力地在學雷鋒。我跟我們頭兒說我有辦法買到日本產的彩色電視機,揣著部隊養海帶掙出來的三千塊錢,去廣東倒騰彩電去了……”


    以上,就是文化圈和舞會的一些小小關聯。


    當然,現在的王碩還隻是兵哥哥,還沒展現出他的寫作天賦。


    胡為民問,“北影廠舉辦的舞會都有誰參加?”


    “除了咱們北影廠的人外,還有受邀請的嘉賓,比如為民你。”梁曉生笑著道。


    “別提我,還有更高層次的人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個小小編劇,機密我哪配知道。”


    胡為民幹咳一聲,又問,“那個,《甜蜜蜜》劇組的人參加嗎?”


    “我聽說王導和謝導參加,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他又裝模作樣問道:“唐國薔和龔雪同誌呢?他們是電影的男女主角,總不能被拒之門外吧?”


    “我聽說嘉賓能邀請一位同伴去。”此時,梁曉生已經洞悉他的目的,於是,他似笑非笑道:“為民,要不你試一試邀請龔雪老師同去?”


    胡為民心下有種被人看破的尷尬,他麵上卻絲毫不露破綻,“嗯,我和唐老師、雪姐關係都不錯,既然有參加舞會的機會,不喊他們也不合適。”


    “那你是同意了?”


    “嗯,時間呢,什麽時候舉辦?”


    “就在這周周末。”


    胡為民算了一下,周末是三月二十三號。


    時間還挺合適的。


    ……


    次日,胡為民再次出現在片場。


    他先是找到謝鐵麗,確定舞會嘉賓能邀請一位同伴。


    然後,他趁著拍攝的間隙,找上了龔雪。


    胡為民不喜歡和人打啞謎,於是單刀直入道:“雪姐,你應該也聽說北影廠周末要舉辦舞會的事了吧?”


    “嗯,聽說了。”龔雪輕聲道。


    胡為民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雪姐,這次舞會北影廠邀請我參加,但我缺少個舞伴,想邀請你一起去。”


    “啊,為民,你……你邀請我參加舞會?”龔雪小嘴微張,說不出的吃驚。


    她沒想到,胡為民是真敢張這個嘴啊!


    這一刻,她的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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