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把年幼的周蘭萍嚇了一大跳。


    很快,腳步聲變得嘈雜起來,還伴隨著叫罵與哭喊。


    雜亂罵人的聲音,周蘭萍認得,是大姨還有二叔。


    可哭喊的聲音纖弱又陌生。


    有自己熟悉的親人在外麵,周蘭萍就沒那麽害怕了,好奇之下,悄悄打開門,露出一道縫隙。


    門外幽暗的走廊裏,確實站著她的大姨高芳以及二叔高軍。


    在周蘭萍記憶中,


    高軍一直都是和顏悅色,沒什麽脾氣。


    高芳雖然有時候嘴巴厲害了些,可大多數時候也是和善的。


    然而,那個夜晚,


    兩人皆是麵孔扭曲,狀如惡鬼,兇神惡煞地用力按著一個匍匐在地板上的人。


    借著微弱廊燈,周蘭萍看清他們按著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


    女孩皮膚慘白慘白,近乎病態,五官沉浸在陰影中,看不太清楚。


    “放開我!我要找爸爸!


    爸爸!你在哪裏?救我啊,爸爸!”


    女孩拚命大叫著掙紮,可敵不過兩個成年人的壓製。


    望著這一幕,周蘭萍既不安,又茫然。


    這個小姐姐究竟是誰?


    為什麽會出現在高家?


    大姨和二叔為什麽要欺負她?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海中翻騰。


    忽然,走廊裏多了道身影,緩緩靠近。


    隨著這人逐漸從晦暗中走到廊燈光芒可以照到的地方,周蘭萍認出他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大伯高慶。


    接下來,讓她萬分震驚的事發生了——


    被按在地上的女孩抬起頭,看到高慶,欣喜萬分地朝他伸出手,大喊:


    “爸爸,救我!救救媽媽!”


    周蘭萍大吃一驚,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發燒產生幻覺了。


    大伯是有個女兒,名叫高妍熙,年紀比她還小。


    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孩子。


    眼前這個小姐姐為什麽喊大伯“爸爸”?


    正當周蘭萍懷疑是不是小姐姐認錯人之時,


    高慶走到女孩麵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笑著,說道:


    “爸爸在這裏,妍秀不用怕。”


    “放開我女兒!”隨後,高慶嗬斥弟弟妹妹。


    高芳和高軍對視一眼,繼而悻悻地鬆開手。


    這個叫妍秀的女孩從地上起身,哭著委屈地撲進高慶懷中,指著另外兩人焦急哭訴:


    “爸爸,他們都是壞人!


    他們抓走了媽媽,還要抓我。


    爸爸,你快點救救媽媽!”


    “好,好。


    有爸爸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媽媽。”


    高慶慈愛地撫摸女孩腦袋。


    妍秀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望著高慶,滿臉的信任和依賴。


    高慶拉著她的手,朝外麵走去。


    高芳與高軍緊隨其後。


    周蘭萍呆住了,完全無法理解剛剛發生的事。


    下意識的,她溜出房間,跟了上去。


    隻見高慶一行人徑直往後宅而去。


    周蘭萍心跳加速。


    高家大宅占地廣闊。


    年幼的周蘭萍和丁文時不時來這裏玩,滿大院地到處跑。


    可是,這座宅子有個地方,是明令禁止他們靠近的。


    那就是後宅。


    高家大宅靠山而建。


    所謂的後宅,就是大宅深處山壁下的一座小宅院。


    周蘭萍那輩的小孩都聽大人講,裏麵關著高家一個遠房親戚。


    這個遠親是個武瘋子,會傷人。


    高家可憐她,才讓她住在後宅裏。


    不過,為了避免她傷人,就找人看著,不許她出門,也不讓其他人靠近。


    後宅那有個守門的啞巴,是高老爺子的義子,又高又壯,兇悍得很。


    周蘭萍以前為了撿皮球,稍微離老宅近了些,啞巴就會衝出來,“哇啦哇啦”朝她狂吼。


    她覺得委屈,找高老夫人告狀。


    一向挺疼愛她的高老夫人一改常態,厲聲警告她,


    下次再不許靠近老宅,


    還說啞巴是為了她好,萬一裏頭的瘋女人衝出來,她哭都來不及!


    被高老夫人一嚇,年幼的周蘭萍再也不敢靠近後宅半步。


    直到此刻,她跟著高慶和那神秘女孩一路來到後宅跟前,不禁大吃一驚!


    平日冷清至極的後宅,居然掛起了紅色燈籠,門口站滿了人。


    這些人,男男女女都有,都穿著鮮豔衣服,一派喜慶。


    燈籠幽幽打在他們的麵龐上,照出笑容誇張的詭異表情,一隻隻黑漆漆、木森森的眼睛瞪著半空,尤為駭人。


    周蘭萍嚇得差點丟了魂。


    這哪是人,分明是一個個穿紅戴綠的紙人!


    她隻在外公的葬禮上見過這東西,那時候數量遠沒眼前這麽多。


    難道,關在後宅的瘋女人死了,大伯他們要給她舉辦葬禮?


    周蘭萍正這麽猜測著,後宅大門裏突然衝出來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


    有人緊追其後,居然是周蘭萍的母親高麗和大伯母,也就是高慶妻子。


    “媽媽!”原本拉著高慶的妍秀大叫一聲,衝了上去,緊緊抱住那女人,


    “你沒事吧?爸爸來了,他會保護我們的!”


    女孩天真無邪的聲音在夜空中迴響。


    高夫人頓時皺眉,瞥了丈夫一眼。


    那女人年紀與高夫人相仿,穿著類似中式嫁衣的衣裙,卻是陰森森的慘白色,說不出的詭異。


    她一把抱住妍秀,哭得十分淒慘,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瘋了般朝高慶磕頭:


    “我求求你,我自己怎麽樣都不要緊,求你放過妍秀吧!


    她可是你的親骨肉,都說虎毒不食子,求求你救救她!”


    “媽媽,爸爸他……”妍秀詫異地看著瘋狂磕頭哀求的女人,顯然還弄不清眼前的狀況。


    高夫人看著這一幕,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這時,高老夫人突然發話:


    “跟她們廢什麽話?奉神的時辰快到了,別再浪費時間!


    一個兩個都沒用,連個女人、孩子都看不住。


    阿強,給我抓住她們!”


    周蘭萍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外婆,滿臉狠戾,陌生得仿佛被惡鬼附了身。


    她發了話,那個叫阿強的啞巴從陰影中冒出來,一把扯住跪地的女人的胳膊,將她拽了起來,拖進後宅大門內。


    “媽媽!”妍秀急得大叫,衝上去想咬啞巴,卻被高夫人一巴掌扇翻在地,還踹了幾腳。


    “賤種!”高夫人邊踹邊罵,


    “你不過是陰妻生的下賤坯子,還真當自己是高家大小姐!”


    妍秀被她踹得發出連連慘叫,哭喊著向高慶求救。


    可剛才還信誓旦旦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和媽媽的男人,此刻一言不發,任由妻子踢打女孩。


    很快,妍秀被打得頭破血流,高慶才冷冷出聲:


    “好了,別把她打死了。


    好不容易把她養這麽大,要是打死了,可就沒用了。”


    妍秀滿臉是血,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她喊“爸爸”的男人,眼淚不斷淌落,與殷紅的鮮血混在一起。


    在高慶的示意下,高軍上前,提小雞般提起女孩,拖進了後宅大門內。


    其他人在高老夫人的指揮下,把門口那些滲人的紙人全都抬進了後宅裏頭。


    隨後,大門關閉。


    周蘭萍不知道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到隱隱由內而外傳來的吟誦鈴鐺聲。


    緊接著,一道亮光閃現,濃煙滾滾。


    周蘭萍大驚。


    後宅內好像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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