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綰沒有說話。


    上一世他們就是這樣的。


    他們說,雖然薑綰給婆婆捐了腎,也不能這個恩情用一輩子,陸子恆已經有了別的女人,他們門當戶對,薑綰應該讓步。


    他們說,雖然薑寶華是薑綰的親哥哥,但他們已經彼此有了家庭,薑綰這個做妹妹的,也不能為了自己去打擾哥哥的生活。


    嗬,那是上輩子。


    這輩子-------


    薑寶華一臉期待地看著薑綰,實際上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以前的薑綰,是多麽的軟弱,多麽的乖順,多麽的溫柔啊。對他這個哥哥有求必應的。現在,人還是那個人,就坐在自己麵前,他卻忽然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很遠。


    薑綰自己拿起茶壺給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喝了一口。


    “唉”


    薑綰歎了一口氣,慢悠悠說,“我跟我爸媽還有哥哥妹妹的關係是很好的,一直很好。”


    薑綰道:“許經理,眾位老板,大約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在我們家兄妹三個中,我是學習最好的一個,不過呢,為了哥哥和妹妹,我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啊,我十四歲就出來打工了,一開始我還沒有滿十八歲,所以我的工資卡是用的我媽的,每個月的工資直接打給我媽。對吧,黃老板?”


    這個黃老板,就是薑綰最開始打工的那一家。


    不過他家是做麵料的,薑綰最近做生意,跟他沒有合作。


    黃尚麵色詭異的點了點頭,“對啊,綰妹確實跟家裏關係很好。”


    薑綰抽了抽嘴角。


    在場的人應該都能聽出來薑綰是在反話正說。


    讓一個學習成績最好的女兒輟學,打工賺錢供兩個草包上學?


    薑家對薑綰是真偏心啊。


    剛剛勸過的人,臉色有點難看。


    薑寶珠好像沒聽出言外之音,伸手一拍桌子:“薑綰,你還好意思說!你以前都把賺的錢帶迴家,現在卻把爸媽還你的彩禮錢,不還就讓他們坐牢。你是怎麽做女兒的?”


    “說到彩禮,”


    薑綰忽然瞥向薑寶華,涓涓細眉一挑,“哥,你跟你未婚妻的婚事沒有吹了吧?”


    這話多少有點嘲諷。


    可薑綰說出來卻很自然,仿佛是很關係薑寶華一樣。


    薑寶華的心尖一顫,抬頭就看見了薑綰那張冷豔無比的臉,冷冽的眼神如同一把鋒利的劍。


    薑綰精致的眉眼,“當初爸媽把我賣給陸子恆,得了一萬的彩禮,三千塊呢,就給哥哥拿去給王姑娘提親,剩下的錢呢,給妹妹買新衣裳,那段時間,薑寶珠,你新衣服買了不下五套吧,每套都是八十起步。我呢,就不用買了,我的身板比薑寶珠小一些,剛好可以穿薑寶珠的舊衣服。”


    薑綰格格地笑出聲來,“你們看,我跟我兄妹的關係多好啊。我媽明知道我跟傅團長才是兩情相悅,已經訂婚了,但為了妹妹能嫁給傅團長,硬要把我賣給陸子恆。這不,他們自己把自己折騰到牢裏去了嗎。”


    薑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痕跡,當時綁過的淤青雖然退了,但是因為她當時用了一些方法來阻止複原,導致後來皮膚上留下一些黑色色素沉著,挺難看的。


    “你們看,這就是他們給我綁的,醫生說,這輩子都退不掉了呢。”


    眾人十分震驚。


    薑寶華羞愧地低下了頭。


    其他幾個老板也是麵色難看。他們是不是勸錯了?


    許卓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自以為自己是大佬,就滿了一杯酒,舉起酒杯敬薑綰,“薑老板,綰妹,我敬你一杯。你是要做大生意的人,眼光要放長遠一些。要我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他們還是你的爸爸媽媽,對吧。”


    許卓見薑綰沒有動,便也催促薑寶華,“寶華,你自己說說,跟你妹妹道個歉,我看著你們以前確實是對這個妹妹過分了啊。不過好在你們是一家人,對吧?你有什麽想說的,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也跟你妹妹說說。”


    薑寶華深低著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許卓等了半天,薑寶華擠出一句話,還是含在舌頭底下,異常含糊,“我也沒什麽說的,就是綰妹,不管怎麽說,你讓爸爸媽媽不要坐牢了,可以嗎?”


    薑寶珠搖了搖哥哥,“這哪兒夠啊,哥哥,我們家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就算爸爸媽媽出來,家裏吃什麽?”


    “哥,你說話呀,你快說呀!”


    薑寶華被薑寶珠催著,終於抬起了頭,滿臉通紅,“綰妹!你之前說你借住傅家,你沒有收入,可你現在做老板了,賺錢了吧?可以拿點錢出來給爸媽--------”


    跟薑寶華一比,薑寶珠就囂張得多,“薑綰,你趕緊把錢拿出來供奉爸媽。這是你應該做的!對了,你在臨城買套房子,把我們接到臨城去住吧!你現在又還沒有出嫁,你的錢就是爸媽的錢,就是我們大家的錢!”


    薑寶珠拍著桌子,張牙舞爪,在一眾她覺得是自己人的老板麵前,恨不得馬上撲過去跟薑綰幹架。


    薑綰坐在對麵,但沒有一眼給到薑寶珠。


    她慢慢放下袖子,拿起酒杯,眼睛看向許卓,“許經理,你今天給個痛快話,是不是我必須要跟這狼心狗肺兩兄妹說的那樣給爸媽寫諒解書,出錢給他們買房子,把他們把菩薩供奉,要不然你電器廠就不跟我簽這個合同了?”


    許卓笑了笑,“薑老板,你是個聰明人。”


    這麽說來,許卓就是一定用合同來拿捏她了唄。


    難怪下午的時候,許經理打著官腔,說這說那,就是不肯簽合同。


    薑綰又抬眼環視了一下眾人,有做塑料臉盆的,有做毛巾的-------


    薑綰哼了一聲,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行,許經理你是個爽快的人!嗬嗬嗬!”


    薑綰放聲笑,笑聲卻很冷。


    許卓不解何意,正要跟薑綰碰杯。


    然而薑綰的笑聲戛然而止,提高了音量,這話說得決絕,非常有氣勢,


    “我薑綰今天是看在許經理你的麵子上,我也忍不了了!”


    許卓:“?”


    薑綰抬手就把杯子朝薑寶珠扔了過去。


    這輩子她寸土不讓,睚眥必爭!


    薑寶珠大喊,“薑綰,你怎麽拍桌子,你還是那麽野蠻------”


    杯子滴溜溜轉著,剛好砸到薑寶珠的嘴角,把她後半句話給砸了迴去。


    薑綰兩個手抓著桌麵,一用力,把桌子給掀了。


    掀了------


    許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瞳孔一震。


    這看著秀氣嬌弱美麗的女人,怎麽這麽野蠻?


    一點都不給他麵子!


    難道她電風扇的生意不做了?


    薑綰冷冷一笑,“嗬嗬,許經理說得沒錯,我未婚夫,我婆婆都是體製內,我又不是非要做生意不可,我幹嘛受你這鳥氣,一張合同還了不起了!”


    許卓一拍腦殼,對啊,人家又不是非要做生意,所以------


    桌子被掀翻,桌上的盤子杯子掉了一地,瓷盤子碎了,瓷片亂成一地,紅燒肉、大龍蝦、老鴨煲-------各種菜肴倒在地上,汁水湯水全部打濕了地毯,亂糟糟的,一片狼藉。


    薑綰跳過去,抓住了薑寶華的衣領,一巴掌朝他臉上打了過去。


    “我去你的,我的錢就是你們的錢,你臉呢?”


    “你既然不要臉,我打它沒什麽!”


    薑綰對著薑寶華的臉“啪啪”兩巴掌。


    薑寶華被扇得眼冒金星,兩邊臉頰也迅速腫了起來。


    這兩巴掌卻也跟扇在許卓臉上一般。


    自從許卓當上了合資廠的經理之後,還從來沒有人這麽不給他麵子呢!


    其實就算當上合資廠的經理之前,許卓在義縣也不是個小人物,也很少有人這樣打他臉的。


    許卓臉上的表情當即掛不住了,這丫頭片子,就算她不肯賣他麵子,有話好好說不行?哪怕場麵上的話說過,背地裏薑綰再自己跟薑寶華兄妹爭鬧,也算全了他的臉。


    可偏偏薑綰當場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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