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姓在樟家村也是個大宗族。


    章奮鬥道:“嘛的!陸家那群沒用的,被兩千塊錢就收買了,難道他們不覺得丟臉嗎?我們章家人可不是好惹的!那薑綰算什麽東西,竟敢退了我外甥的婚!”


    “等傅團長一走,我們就動手,把薑綰搶迴來。”


    另外一個人道:“就是!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把她搶迴來之後,就天天打她,看她還敢不敢囂張了!就算退婚,也是我們退,哪輪到一個小丫頭片子說話!”


    大冷的天,薑綰被這群人的話逼得更加後背生涼。


    她就知道,退婚不會那麽容易。村子裏每個姓都是大宗族,平時都是抱團生存的,每個宗族把各自的臉麵看得極為重要,如果一戶有事,整個宗族的人都會出動。


    看著很有家族的溫馨,這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在這樣的宗族社會下,每個人都必須符合宗族的規範,特別是像薑綰這樣處在食物鏈底層的姑娘,而且還是爹不疼媽不愛的,幾乎沒有人權。


    所以,薑綰還是得逃。


    哪怕名義上她跟陸子恆已經退了婚,但實際上出於宗族的力量,等傅君寒一走,這婚跟沒退沒什麽差別。


    薑綰打算等傅君寒出院,她也不迴家了,直接溜了算了。


    反正她存下的零花錢昨天晚上準備逃的時候都已經塞在內衣兜裏了,剩下幾件舊衣服也沒什麽家當,舍了算了。


    章奮鬥道:“收拾肯定是要收拾她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們要先看住她,不要讓她逃走了。”


    薑綰一怔,倒吸一口冷氣。


    隻聽那一個道:“堂弟你放心吧,堂哥早就候在車站了,薑綰要是想逃,馬上就抓她迴來。”


    還有一個道:“薑綰在義縣打工的那個工廠,我也托人帶話過去了,如果薑綰過去,馬上就跟我們發消息。”


    “還有她交好的姐姐妹妹,總而言之,她逃不掉的。”


    薑綰越聽越覺得冷,那一個個人,都好像一張張巨網,從四麵八方把她裹住,向她逼迫過來。


    她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內裏都是撕心裂肺。


    薑綰再一次鬱悶為什麽重生的節點不能早一點,為什麽非得在婚禮當天。


    但轉念一想,以自己爸爸薑富厚的貪婪程度,就算自己重生的更早一點,她強烈反對嫁給陸子恆,薑富厚隻要拿到錢就會願意的。


    天已經大亮了,但看起來今天不會出太陽。


    灰白的天色橫陳在薑綰目光所及的所有道路。


    薑綰冷著臉,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路沒有聲音,又從後巷繞迴去,從側門進了醫院。


    迴到病房的時候,看到護士推著一輛病曆車,隆隆地從走廊走過去,直到護士站,所有的醫生護士圍在那裏交接班,大約馬上就要查房了。


    薑綰迴到傅君寒的病房,推開門,果然裏麵空空蕩蕩的,除了傅君寒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著,什麽人都沒有。


    薑綰盯著傅君寒看,他睡著的樣子,少了一份銳利,安安靜靜,看著異常的英俊。


    薑綰忽然眼眶一熱。


    她覺得自己很卑鄙,但還是止不住想到,也許傅君寒是她唯一的路了。


    因為她剛剛聽到章奮鬥說等傅君寒走了他們才動手,看起來他們還是顧忌傅君寒的。


    薑綰此時什麽也顧不上了。


    對不起了,傅團長。


    她把手上的早點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不由分說脫下自己的灰撲撲的風衣,連裏頭的毛衣也脫掉,掀開被子鑽進了傅君寒的被窩。


    在被窩裏蛄蛹蛄蛹,薑綰把貼身的內衣也一並脫了。


    薑綰的眼睛裏含著淚,忍著沒有掉下來,縮著身子往傅君寒的身邊靠。


    她有點怕把傅君寒吵醒了,不敢靠得太近,聽著外麵走廊上的聲音,應該是醫生走過去,準備到病房查房了,薑綰趕緊閉上眼睛假寐。


    隻是薑綰沒有想到,她剛閉上眼睛沒多久,睡在她身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睛,納罕地朝她看了一眼,又閉上了。


    她隻覺得男人的身子動了動,像是翻了個身,一隻手無意識地擱在了她的腰上。


    薑綰生恐把他吵醒了,嚇得動也不敢動。


    應該是巧合吧,他的大手掌剛好落在她腰側挨了一腳的位置。


    此刻她身上什麽也沒有穿,能感到他的手掌有些粗礪,指腹和掌中心有厚厚的老繭,但卻特別暖,覆在她的淤青的地方,讓她的疼痛感減輕了不少。


    病曆車隆隆地推過來,病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薑綰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忽然坐了起來,剛好讓進門的護士看到她露出的肩膀。


    “啊!”


    護士大聲驚叫起來,“你們!你們怎麽可以睡在同一張病床上,真是傷風敗俗!”


    年輕小護士捂住了眼睛。


    薑綰的眼淚霎時間洶湧而下。


    她不是因為護士對她的嘲諷,而是出於對傅君寒的愧疚。


    她最終還是褻瀆了他。


    可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逼的,她隻想要身體健全地活下去,如此而已。


    更多的醫生走了進來,“怎麽迴事?發生什麽事了?”


    “這個女人!”年輕的小護士指著薑綰,“是她,是這個女人,她昨天晚上陪護,我還以為她是個什麽好女人呢!”


    小護士氣憤地道:“剛剛我來查房的時候,明明這個女人不在,傅團長一個人在睡覺。結果一轉眼,她就爬到傅團長的床上去了!她趁著傅團長睡覺,爬到傅團長的床上去了!”


    “啊?”眾人嘩然。


    “那這就是這個女人陰謀的羅。”


    “好惡毒的女人啊,自甘墮落的女人。”


    護士憤憤不平,“傅團長昨天晚上就是因為中了藥才被送到醫院的。”


    “真是賊心不死啊,都已經送到醫院了,還要爬到傅團長的床上去。”


    “她就是再想嫁給傅團長,也不能用這種損招吧,真是活久見!這種情況下,難道傅團長還要給她負責嗎?”


    薑綰被護士說得滿臉愧疚,深深地埋下了頭。


    確實,是她算計了傅君寒。


    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傅君寒還是不要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此時,作為“受害者”的傅君寒,在護士的激烈聲討中,也是睜開了眼睛。


    剛剛“醒”過來的傅君寒看起來有點懵,一臉迷茫地看看醫生護士,又看看身邊的薑綰。


    “這是我的未婚妻,她身體怕冷,所以我抱著她暖和。”


    薑綰不知道男人是怎麽用如此淡定、如此正經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


    話說完,傅君寒摟著薑綰的肩膀將她按迴到了床上,然後用被子給她裹緊了,漆黑的雙目看著她,“昨晚上辛苦你了,你再睡會兒。”


    傅君寒轉頭對醫生護士說道:“你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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