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禦書房,言蘿朝秦湛的朝陽宮走去。


    她慢聲交代:“把你該帶的東西都帶上,這十天,你來忠國公府住。”


    秦湛薄眸揚起愉悅的塵囂。


    “那我這十天就屬於你了,阿蘿。”


    林世英以為自己聽錯了:“妹妹,為何要七殿下跟我們迴去啊?”


    皇上隻是允許他們查案,還允許他們帶走他的兒子?


    言蘿瞥秦湛一眼,小臉上滿是無奈。


    “我怕他住在宮裏,不到十天就被人毒殺了。”小家夥說。


    到了朝陽宮,皇後已經來了。


    她紅著眼睛看向秦湛,在禦書房的事她都聽說了,緊緊握住秦湛的手。


    “湛兒,你出宮清淨幾日也好,等你舅舅迴京,就不會有那麽多煩心事了。”


    秦湛的舅舅,也就是皇後的親哥哥,是邊關統領二十萬兵馬的鎮北大將軍。


    讓他歸京,皇後一黨莫非想要發動宮變?言蘿暗暗心驚。


    她連忙說:“皇後娘娘別著急,這件事一定能查清楚的。”


    秦湛聽出言蘿的意思,也淡聲勸道:“小事一樁,何需舅舅迴來,讓他安安生生地守著邊關吧,我們自己能處理好。”


    皇後向來堅強,聽到這裏,卻忍不住難過。


    她運籌帷幄,娘家強勢,可這些年,皇帝為了淑妃母子,一再力保。


    不管淑妃做了多荒唐的事,皇帝竟都能寬恕。


    而現在,因為一個區區射殺祥瑞的謠言,皇帝就這麽對她的兒子。


    年少曾因為傾心皇帝的容顏而甘願嫁給他的皇後,這時終於發現,這麽多年的夫妻情誼已經被消耗的一幹二淨。


    她握著秦湛和言蘿的手:“本宮派一隊人馬保護你們,若遇到麻煩,就拿令牌去找你外祖。”


    秦湛點頭應下,皇後的宮女水楚負責幫他收拾了幾件衣物,便讓秦湛拿著跟言蘿走了。


    離開朝陽宮,走到門口,言蘿迴頭看去。


    瀟瀟雨幕中,皇後穿著紅金色鳳袍,注視著他們,眼中滿是難過。


    言蘿不由得想起前世。


    她那個時候幫助淑妃做事,淑妃被皇後打壓的無路可逃,就對七皇子下手。


    淑妃掐算的很準,孩子是母親的軟肋,七皇子被淑妃害的中了毒,試過許多藥都沒辦法,太醫都束手無策。


    最後國師說隻要皇後割血入藥,連續一個月,就能讓七皇子有所好轉。


    皇後竟果真如此照做,連皇帝都痛斥她昏了頭。


    那個時候言蘿也不理解,為什麽一個手握權利的女人會相信這種言論,這不是傷害自己嗎?


    然而現在她明白了,皇後跟皇帝離心,她唯一在乎的隻有這個孩子。


    別說是割血入藥了,如果當時國師說讓七皇子活下來的代價是讓她去死,恐怕皇後也是願意的。


    而前世也許是皇後的行為感動上蒼,總之七皇子好了起來,隻可惜皇後身體也因此元氣大傷,沒多久就去世。


    太子和淑妃也沒有落到好結局,言蘿消耗了生命力無法再用錦鯉運幫助他們以後,他們很快被皇後母家設計逼死了。


    言蘿迴過神,看向身旁的秦湛。


    “你以後對皇後好點。”


    秦湛頓了頓:“怎麽了?”


    他對皇後很尊敬啊,還喊她母後。


    換做別人,都要折壽。


    言蘿撇撇嘴:“你占用了別人的身體,當然就要孝順他的母親。”


    林世英走在前麵,打著傘在追小青蛙,所以沒有聽到他們的話。


    秦湛聞言,露出幾分笑。


    “阿蘿,我都聽你的。”


    飄在旁邊的阿花忍不住嘟囔:“小姐,這個七皇子腦袋指定有點說法,從他剛剛跟在你身邊開始,笑了不下十次,小姐不說話,他也能看著你笑,真嚇人。”


    言蘿頓時將氣洶洶的眼神,像小飛刀一樣瞟去秦湛那邊。


    果然見到他望著她笑。


    言蘿冷冰冰說:“笑什麽笑,再有十天查不出是誰害得你,你就該哭了!”


    秦湛:……


    阿蘿想看他哭?


    他忽然感覺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想起從前他們剛認識時,因美色被言蘿挾持,那時她踩在榻上,勾起他的下頜,那雙美潤烏黑的眼眸眯起。


    她嬌冷的語氣嗬笑:“長得這麽漂亮,哭個來看看。”


    迴憶起當初,他想,原來就算轉世了,阿蘿的喜好還是沒有變。


    秦湛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吸了下鼻子。


    “嗚……”


    他喉結輕輕滾動,發出一聲隱忍的嗚咽。


    “阿蘿,是這樣嗎?”他啞聲問。


    那雙薄眸裏,有裝出來的淚意,還有灼灼熱意,裹挾著真情,讓言蘿瞪大眼睛。


    這老色鬼,還敢跟她裝可憐!


    她抬起手就敲在秦湛腦袋上。


    恰好林世英抓著小青蛙過來給言蘿看。


    言蘿嚇了一跳,尖叫一聲抬手也給了林世英一拳。


    小青蛙落地,呱呱叫著跳走了。


    言蘿氣唿唿地攥起粉拳:“你們兩個都別玩了!趕緊跟我去堤壩附近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說罷,小家夥扛著墨色玉骨傘,哼的一聲走在了前麵。


    林世英捂著臉頰,無辜地看著秦湛:“七殿下,我妹妹把你打哭了?”


    秦湛斜睨他一眼:“你懂什麽。”


    他追向言蘿。


    他們三個乘坐馬車,去了堤壩邊。


    靠近河邊,言蘿聽到了轟隆隆的水聲,當走近以後看見眼前的場景,心裏咯噔一聲。


    原本高聳的堤壩早已潰散無蹤,隻餘下幾截斷裂的木樁和碎石,孤零零地戳在渾濁的泥水裏。


    河道被暴怒的洪水撕扯得麵目全非,比原先寬了數倍,濁浪裹挾著黃沙奔騰咆哮,所過之處盡是狼藉。


    水麵上漂浮著破碎的衣物,布條纏在斷枝上,像招魂的幡。


    無數斷木和動物的屍體飄蕩在水麵上,觸目驚心,隨著浪頭一蕩一蕩地流向遠方。


    林世英傻眼了。


    “這麽嚴重……嘔!”看見河道上飄過去的兩個屍體,麵朝下浮浮沉沉,他忽然幹嘔出來。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腥氣,混著泥沙的味道,令人胃裏一陣翻湧。


    天上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小雨,言蘿放眼四周,卻沒看見任何一個因水災而亡的魂魄。


    她抿唇:“先去找我的兩個朋友吧。”


    老錢和江燃來到這裏已經一天一夜沒迴去了,他們肯定有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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