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尷尬的當然還是範無極,本來飛劍傳書張吉心,若那老頭念在往日交情,親自來一趟,大事可定。


    縱然不會真的分裂,至少逼迫尹長年退位讓賢,終南山百年亂局也該有個了結。


    自己一時氣惱,輕視了兩個廬山小兒,卻讓他們出了大風頭,把終南山內鬥抬升到天下之局,太白峰已然被動了。


    尹長年:“廬山道子如此年輕,便有一代宗師氣象,高瞻遠矚,老道自愧弗如!”


    石磊再施一禮,端正落座。


    尹長年:“借廬山道子貴言,還請幾位長老三思!”


    範無極:“鸚鵡學舌之言而已,大道理誰不會說?今日終南山之局麵,樓觀台難道毫無責任?”


    尹長年:“登門即是客,範長老莫要一再辱沒貴賓!廬山道子胸襟開闊,論年齡修為,也是當世奇才,若我樓觀台有此等才俊,老道死而無怨!”


    範無極:“樓觀台無人,我太白峰後輩卻人才濟濟,隻可惜得不到最優修煉資源,我們幾個老家夥爭的也是這口氣!”


    桑田算是聽明白了,這倆老東西,一個站著道德高地不停扣帽子,一個隻為爭取實惠,這麽吵下去,永遠沒個結果。


    李玄哲向來儒雅清高,看著兩位前輩,在大廳上唇槍舌劍也頗為尷尬,有起身告辭的衝動。


    尹長年看在眼裏,還以為李玄哲有話要說:“李賢侄盡管暢所欲言。”


    李玄哲敬這老東西是結義大兄尹君燁的父親,否則真想拂袖而去。


    “那小侄便再說兩句,請幾位前輩指正。當今天下恰逢幾千年未有之變局,人心思變,大宗門更應該革除舊習,重整旗鼓。”


    “小侄適才聽聞範長老言語,也並非篤定另立門戶,隻要商量出一個合理的章程,想來,範前輩以及眾位長老,也並非不可接受。”


    範無極神色有所緩和,李玄哲也算說了句公道話,鬧分家不過是為後輩爭取更多修煉資糧。


    範無極下首的秦長老卻沒繃住:“終南山道宗沉屙積弊太深,依我看還是切割幹淨為好。”


    桑田先前懟了範無極,但從內心並不覺得那老家夥有大問題,和老魔頭一樣脾氣火爆的人,多半有一顆赤誠之心。


    秦長老這種,關鍵時刻煽風點火的才值得警惕。


    範無極一時語塞,這個時候總不好自亂陣腳。


    老家夥從內心並不讚成分裂,知道分裂斷不可行,隻是以此為借口,逼迫尹長年讓步。


    無奈尹長年軟硬不吃,死守著規矩不放。尹姓家族絕無未來,再傳一代廢物宗主,終南山就真的沒救了。


    尹長年對李玄哲的話不太滿意,好像把矛頭指向樓觀台了,抓著機會就一定要反擊:“秦長老何出此言,難道你等真不顧天下大義?”


    秦長老:“嗬,天下大義!一個疲弱不堪的終南山道宗,於天下有何益?”


    樓觀台的三位長老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一時間七嘴八舌唾沫橫飛。


    桑田像是在對石磊耳語,細若蚊蠅,偏偏又讓每個人都聽得到:“道子,我們可以走了,等他們打完了,我再迴來撿幾個無主的法寶。”


    一時間吵架雙方都安靜了。


    範無極大怒:“你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亂?”


    定光禪師:“阿彌陀佛,範施主不必動怒,忠言逆耳。”


    範無極:“好好好,你小子喜歡說話,有本事就說個章程,少陰陽怪氣。”


    桑田:“小子的章程就是打架。”


    範無極:“嗯……?”


    桑田:“前輩息怒,打架沒什麽不好。我廬山道宗傳承資源都是打出來的,五年一次宗內選拔,比鬥修為,考驗心性。道子之位,有能者得之,敗者心服口服。公平競爭,比惡語相向、勾心鬥角強百倍。”


    範無極:“哈哈哈,小友所言不差,公平競爭比勾心鬥角強百倍。我們這些老家夥時日無多,太白峰挑選幾個後輩弟子,和樓觀台弟子公平一戰,來決定此次爭端如何?”


    大殿之上,老家夥們一時沉默,下首兩派年輕弟子則竊竊私語。


    公平競爭當然好,不問出身,每個人都有機會,總比偷偷摸摸內定要好得多。


    這般簡單的道理,沒有人不懂,可終南山機構臃腫、派係林立,卻是很難做到,便是秦長老所說,沉屙積弊太深。


    桑田:“前輩,小子並不讚同分裂,雙方賭約不如定為宗主繼承人。”


    樓觀台長老:“道門傳承,若以力為尊,與禽獸何異?”


    桑田:“仙長可別侮辱了禽獸,小子雖年輕,卻也略懂禦獸。妖獸一族,心性澄澈,天生知善惡,很多人卻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旁邊陳東南的腳趾頭,都快把地板搓出窟窿了。實在沒想到,往日裏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桑田,上了大殿竟是如此口無遮攔。


    尹長年可就急了:“胡鬧!”


    範無極:“哼,宗內修煉資源,若能做到有能者得之,我等也不至於撕破老臉。”


    這一下,各宗來人也都心裏有數了,並非太白峰無理取鬧,反而是尹長年問題很大。


    既無力振興宗門,又霸著位置不讓,後輩資源分配還不公平,他是一點都不想改。


    林婉青和無暇子一直置身事外,定光禪師除了壓一壓雙方的火氣,也不想出什麽主意。


    李玄哲很無奈,既然來了,早點把這破事弄完走人:“我看桑田師侄所言不錯,廬山五年一次宗內選拔,我嶗山道宗會考慮效仿,對激勵後輩修煉大有好處。”


    尹長年大感不妙,原以為道門幾大宗,也就是過來說幾句客套話,誰也不會真的幹預終南山道宗家事。


    先前看到,來的大部分都是年輕後輩,就更加放心,沒想到幾個小子胡鬧一通,居然把矛頭指向樓觀台了。


    尹姓後輩隻有兩個小子資質還算過得去,都是剛剛築基,尹長年在他們身上花了大量資源,天材地寶當飯吃,依舊不成氣候。


    尹長年原想拖個十年二十年,那倆小子總會有所成長。


    若現在來個公開選拔,無論是樓觀台旁係弟子,還是太白峰那幾個小子,個個如狼似虎,尹家那兩個小子,的確上不得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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