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光景交通不甚便利,訊息傳遞難免遲滯閉塞。在這種環境下,一個好的說書先生想要進步,那就不能窮守一地,必須得四處遊走,去往各府各道采風問古,這樣才能博學強聞,積累出一肚子故事出來。


    郭東陽年過五旬,常年腳不沾地,跟個辛勤的小蜜蜂似的,時長去往各地采集各種逸聞趣事,這才成就了他一身的說書本事。


    若換作平常人,怕是難以接下郭東陽的話頭,便是通讀經史的文人,也不一定有他這樣豐富的閱曆。


    好在徐青不是一般人,古今中外,各科學說,那都是信口拈來。


    兩人一路上談天論地,講古說今。


    隻是這話聊著聊著,就不可避免的開始往煮酒論英雄的方向偏移。


    這似乎是男人們聊天閑侃時最容易拐進的死胡同。


    郭東陽喝了酒蟲泡製的假酒,整個人興奮的像是發了情。


    那些古今名人被他好一通鞭撻,就差說出天下英雄唯徐君與吾耳……


    也幸虧馬車上隻有一個活人,任郭東陽言辭再怎麽激烈,也傳不到有心之人耳朵裏。


    不然下場怕是比司馬公還要淒慘。


    總之,這老頭挺有意思,不僅博聞強識,還學過一些護身的把式,出門在外亦是劍不離身,頗有一種灑脫隨性的感覺。


    就是嘴巴太碎,一路上全沒個停歇的時候。


    “徐老弟,你這酒當真甘醇,便是比之京城的梨花釀也不遜色……”


    假酒喝多的郭東陽嘟囔一句,下一刻便仰頭躺在車廂裏,唿唿大睡起來。


    徐青無奈搖頭,隨即便催使馬兒加快腳力,一路往府城駛去。


    ……


    津門府城本就繁華,如今恰逢春試,各地才子書生齊聚,就襯得津門府比往常更熱鬧幾分。


    郭東陽一覺醒來,馬車已然趕到城門下。


    守城兵丁憑借直覺抽選可疑人物,盤查路引憑證,徐青自覺長得良善,卻也被官兵阻攔索要路引。


    他感覺一定是郭東陽的問題,對方那張臉長得跟個鼻煙壺似的,一看就不像是正經人。


    而自己則完全是被連累的!


    進城後,郭東陽熱情相邀,說他對津門地界熟得很,是各大茶樓茶館的座上賓,如今眼瞧著自家兄弟來了,可不得好好招待一番。


    徐青心知肚明,他二人萍水相逢,哪來的情誼可談?對方這麽熱情,無非是想把他肚子裏的故事掏空。


    來到一家茶樓,倒果真如郭東陽所講,他一現身,茶館的小廝就跟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上趕著過來問候。


    茶樓掌櫃聞訊噔噔噔跑下茶樓,親自給郭東陽沏茶倒水。


    “我與東陽兄好半年沒見,想必東陽兄這次遊曆江南,又多了不少見聞……”


    幾人寒暄間,茶樓亦有與郭東陽相熟的老茶客上前招唿。


    徐青嘖嘖稱奇,這說書的竟還真沒吹水,看這架勢,就是戲園裏的名角,也不見得有他名氣大。


    “萬掌櫃,我且勞煩你一件事,幫我從櫃上支取五十兩銀子,往後幾日我就在這裏駐留講書,等掙下銀兩,再還與掌櫃。”


    “好說好說!”


    銀兩取來,郭東陽轉手就遞給了徐青。


    “十兩是乘車錢,剩下的算是你請我的吃酒錢。”


    “我那酒可不值四十兩。”


    郭東陽聞言湊到徐青跟前,那一張不太正經的老臉帶著些許諂笑,說道:“不妨事,多餘的就當是我請教你的說書錢,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平生就喜歡這個”


    徐青默然不語。


    最近也不知怎麽了,他一路上淨撞見這些拜師求學的事,昨日十二三歲的少年要跟他學藝,如今眼前五十來歲的老幫菜竟也要向他求學。


    他何時變得這麽吃香了?


    麵對郭東陽虛心求教,徐青倒未拒絕。


    來府城的路上,對方給他講過不少天南地北的趣聞,這些平日裏不容易接觸到的消息,反倒讓他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僵屍對外麵的世界有了大概輪廓。


    作為迴報,為對方講幾個故事,說幾段話本,倒也算不得什麽。


    拿定主意後,徐青問茶樓夥計要了一兜柿餅點心,記在郭東陽賬上,接著說了句:“等我迴頭有了空閑,自然會把那些故事給你寫下來。”


    隨後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茶樓。


    原地,郭東陽老臉笑開了花,指著夥計就吩咐道:“備案,爺們現在就要開講!”


    夥計好奇問:“郭師傅今個兒打算講哪一出?”


    郭東陽嗬嗬一笑:“今兒講點新鮮的,名目就兩個字——屍變!”


    這邊徐青離開茶樓,一路打聽來到知府衙門。


    後日就是府試開考的日子,按照慣例,所有童生需得依照要求,出具身份明證和保結人撰寫的擔保文書。


    隻有經過多層審核,確認身家清白,無冒名頂替嫌疑後,才能獲得考引參加府試。


    徐青無親無故,但好在有王陵遠和唐舟唐師爺充當他的親友團,為他出具擔保書。


    因此他並不怕過不了資質審核這一關。


    等辦完考引,天色已經漸晚。


    徐青沿著府城繁華的街道逛了半個時辰,感覺這裏的景致也就那樣,和臨河坊相比,除了更大些,並無二致。


    逛到花鳥街,天色已經盡黑,徐青逮著最後收攤的花鳥販子,倒是買了幾十個新鮮鳥蛋。


    這玩意好,正好生雞蛋嗦膩了,剛好換換口味。


    眼看能逛的都逛了,徐青一琢磨,吳家兄弟比他早行半日,現在指不定在哪家客棧歇腳。


    上迴他測試投鞋問路法時,早吳家兄弟一步去到書凰閣,也不知是這玄學法術起了效果,還是兩撥人隻是湊巧碰在一起.


    眼下左右無人,倒是可以再驗證一次。


    想到此處,徐青脫下鞋子,光著一隻腳,開始問路。


    你要問他為何不多備一雙鞋子,專門用來當做問路法器驅使?


    要真論起來,這事還真不怪徐青欠考慮。


    有些法術需要施展科儀,準備各種前戲,問路法同樣不例外。


    這門法術的儀式感就在於脫鞋投鞋,每問路一次,施法者就得把鞋子穿上再脫下,這樣投擲出來的才最有靈氣。


    徐青甚至一度懷疑,這投鞋問路法的玄學驅動力就是自個的腳氣.


    此時街道上行人漸稀,徐青一路丟鞋,七拐八繞走了七八裏地,這才來到鞋子最終指示的地方。


    依舊是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的井樓牌坊。


    隻不過那紅燈籠映照的匾額上寫的卻不再是書凰閣,而是‘玉影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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