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侯進家,陳宣直奔縣衙打算盡快拿下那塊荒地。


    縣衙這種地方,平民百姓沒有正當理由可進不去,而且通常都會敬而遠之,不過陳宣並未遭到阻攔,看守衙門的人察言觀色厲害著呢。


    沒能見到舒耀,縣令可是大忙人,而且這點小事也沒必要驚動人家,是一位小吏與陳宣進行接洽。


    陳宣是很好說話的,從未仗著高家這層關係自視甚高,一開始那小吏還有些端著架子,聽聞陳宣欲要購買那塊荒地,也沒說不賣,就是不切入正題。


    心頭無語,陳宣明白這是想吃拿卡要呢,不意思意思人家指定給你拖著,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呐,沒功夫和對方墨跡,更沒必要因為這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小事兒而動怒,犯不著,陳宣直接問多少錢能到手。


    如此幹脆,對方頓時就不困了,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一千兩,隻要陳宣願意接受這個價格,對方當場就能出具文書地契,然後那塊地就是陳宣的了。


    一千兩,對方是真敢出價啊,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小縣城的荒地,盡管麵積不小,而且還是永久產權,但也肯定不值一千兩的,須知當初陳宣在墨城那種大城市買個小院,土地加房子都隻花了幾百兩。


    所以說人善被人欺啊,陳宣好說話,對方就得寸進尺,純純把他當冤大頭了。


    哪怕陳宣的錢跟大風刮來的沒什麽區別,但也不會如此便宜他人,於是和對方據理力爭討價還價,說得頭頭是道,說得對方接不上話。


    一番討價還價下來,價格談到了六百兩,對方到這個時候咬死不鬆口了。


    對此陳宣明白,這幾乎是對方的底線,對方肯定有得賺,至少能撈一百兩的外快,但是呢,這筆外快他估計也就喝口湯,大頭都得拿去孝敬上頭,區區小吏就敢這麽獨吞指定被撐死。


    六百兩的價格陳宣倒是能接受,畢竟省下了一小半的冤枉錢,然後就讓對方準備文書地契,陳宣則準備迴家拿錢,他的錢放在高家呢,誰沒事兒揣那麽多銀子啊。


    涉及到地契文書,自然是需要陳宣出具戶籍之類的身份信息的,而陳宣至今還落戶高家,實際身份是高景明的伴讀書童,但戶籍上的信息卻是親戚投靠,良家子。


    而在此之外,陳宣還和高家有一份終身契約,當初蓋了手印的,那才是真正限製他人身自由的關鍵。


    當初在那份契約上蓋手印的時候陳宣還不識字,從那之後也沒見過那份契約,是以至今都不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什麽內容,他又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初匆匆一瞥內容都沒看完,自然是不記得的。


    而當陳宣說到自己戶籍信息的時候,和他接洽的小吏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和幽怨,對陳宣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差跪下來賠罪說大爺你咋不早說你是高家大少爺的貼身伴讀,誤會啊,都是誤會。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原本那塊荒地說好的六百兩,真正成交之時隻有三百兩,至於錢什麽的不急,先辦理文書地契,過後補上就是,陳爺您還能差了這點不成,咱們先去丈量麵積圈定範圍,然後把文書地契搞定。


    甚至都不需要迴去高家拿‘戶口本’,陳宣的身份信息在縣衙就能查到,到時候簽字畫押就成。


    陳宣心頭一抽,媽的真黑,原本以為撐死五百兩了,結果那塊地隻值三百兩,當然,陳宣也清楚,這是看在他的身份上的最低價,而且人家也不收‘手續費’了,否則換個其他任何人,身份背景不夠都不會低於六百兩。


    其實對方是想利用之權之便直接把那塊地送給陳宣的,但他幹不出這種白拿的事情,走流程就好。


    果然還是要有關係講背景呐,否則辦點事情太難了,要多花很多冤枉錢。


    不過即使最終把手續搞定,陳宣也得支付五百三十兩銀子,多出來的二百三十兩不是人家索要的‘手續費’,而是稅費,包涵了‘購置稅’以及後續的房屋建造稅。


    走流程就必須要上稅。


    景國律法規定,修建新房也是要上稅的,這也是為何很多人家寧願一房傳五代,修修補補也不推到重建的原因,重建上稅是一大筆錢呐。


    而且後續的土地和房屋買賣也是要上稅的,根據實際成交價格算,反正就是越值錢上稅越多,這就有空子可鑽了,比如明明價值三千兩的房屋,想辦法用一千兩進行成交,就能少上很多稅。


    盡管有空子可鑽,但也在一定範圍內,官府有專門的評估人員,你要是太過分,低於市場低價太多,就看官府查不查你就完事兒了,但是呢,辦法總比困難多,有的是聰明人挖空心思鑽律法空子,比如‘贈與’,不走正規流程,你就沒法收稅……


    大致商量好,然後小吏就帶人和陳宣去丈量麵積了,圈定範圍畫出界線,繪製成圖進行備案,以後與鄰裏發生房簷屋後糾紛也有說道的根據了。


    反正這時代鄰裏間為了邊邊角角產生糾紛多了去了,大打出手的都比比皆是。


    丈量過後圈定範圍畫出界線,那塊荒地足有十三畝麵積,畢竟曾經是打算蓋個學堂的,單是荒地目前陽縣市場最低價也就三百兩左右,差不多一畝地二十三兩銀子,要是坐等漲價那就另說。


    荒地不是耕地,沒有耕地那麽值錢,也虧得是在城內,價格大致和上好的良田相當,這要換個地方,如此高的價格狗都不要。


    重迴衙門,登記注冊,出具文書地契,簽字畫押蓋章,那塊地才真正屬於陳宣,而且是他私人名下,並非掛靠高家,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那才是陳宣真正的私人財產,但也不好說,他還和高家有一份終身契約呢,不過目前那份契約相當於一份白紙,但非要計較也是個事兒。


    荒地到手,接下來陳宣也就可以著手打造自己規劃的住處藍圖了。


    那麽大一塊地,他修房子隻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他打算種上樹木成林,相當於鬧中取靜,算是自欺欺人的隱居吧。


    實際上隱居個屁,他就想在環境不錯的地方擺爛養老。


    完成手續的過程中陳宣順便迴了一趟高家拿錢,不喜歡拖拉的他一次性把事情完全搞定,全部忙完下來,這一天也就差不多過去了。


    全程忙活的小吏直接把陳宣送到衙門外的街上,客氣得不得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和高景明身邊人接觸的機會可不多。


    正要告辭離去返迴高家結束一天的生活,眼尖的小吏衝著陳宣側後方彎腰行大禮道:“三爺您忙著呢”


    然而他口中的三爺壓根沒理會他,都不待多看一眼那種,反倒是走向陳宣道:“小宣你來衙門有事兒?何事吩咐一聲,讓下麵的人辦了不就得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陳宣一迴頭,所謂的三爺可不就是何管家嘛,在高家他是何管家,出了高家卻是人人敬仰的何三爺。


    沒啥見不得人的,陳宣笑著招唿道:“何管家好,沒事兒,我就是看上了一塊地,買來打算修個房子,你這是忙著呢?”


    “不忙,就去看了看幾間鋪子的賬冊,已經看完了,正準備迴去,小宣要一起嗎?”何管家笑了笑道。


    點點頭,陳宣說:“也好,一同迴去吧”


    然後兩人結伴而行,自始至終何管家都沒看那小吏一眼,人家還擱哪兒努力保持微笑呢,反倒是陳宣走的時候衝著他揮了揮手,讓其心頭一暖。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做人風格,何管家有心想提點一句,讓陳宣別對任何人都客氣,否則隻會讓人順杆子往上爬,適當的時候還是要端著點,但考慮到陳宣的特殊情況,話到嘴邊也咽了下去。


    並肩而行,他問:“小宣,買地的事情弄完了嗎?若是沒有,我這邊給你安排一下”


    “多謝何管家,已經弄好了,地契文書都在我這兒呢,熱乎的”,陳宣笑了笑道。


    於是何管家也不再多問,而是道:“剛才聽小宣你說,打算蓋個房子,工匠材料方麵有眉目嗎?”


    “還沒開始呢,我打算明天開始著手,早點把房子蓋起來”


    點點頭,何管家笑道:“何必那麽麻煩,府上就有這方麵的一班工匠,平時負責府上以及各處產業的修繕打造,偶爾也會在外麵接些活兒來做,我記得其中的負責人還是曾經郡裏的大匠,甚至他師父還參與過十年前皇宮修繕,技藝極為精湛,既然是你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做好了,一家人,何必去找外麵的,也不放心,至於材料方麵,我這邊等下迴去後安排一下,保管讓你那邊明天就開工,具體明天你和工班的負責人商量吧”


    對陳宣的事情他還挺上心,這就給安排上了。


    不愧是大戶,如今的高家已經有資格稱為豪門了吧,各方麵的人才都有,做什麽事情一句話就能搞定。


    倒是整得陳宣有點不好意思,搞得薅高家羊毛似的,道:“這不好吧?”


    “哈哈,有什麽不好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而且材料方麵,我們高家多多少少都涉及這方麵的產業,值不了多少錢,我這邊吩咐一聲即可,一句話的事情”,何管家笑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陳宣原本要費點心思的問題解決了。


    這就是身為管家的分量,區區小事,一句話的事情。


    既然能輕鬆解決問題,陳宣也不想麻煩,便應了下來,和高家太過客氣反而顯得生分了。


    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陳宣在外麵買地修房子的目的不言而喻,何管家倒不是慷高家之慨去和陳宣搞好關係,而是因為這些本就是高夫人暗中授意的,陳宣一個人無依無靠,盡量幫襯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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