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危機過後,多數長夜難眠,宛如驚弓之鳥,直至南方的暖風跨越千山萬水喚醒北方沉睡的初霞。


    花鳥蟲魚不知人憂,還在山間把聲唱。


    夜間的篝火不知何時已然熄滅,當第一縷朝霞照耀大地的時候,蛄蛹般的被子裏,趙青鸞伸出了腦袋,睡眼朦朧的她便看見了一道人影在迎著朝霞悠然而動。


    昨夜露重,被子表麵已經潤濕,她卻無暇顧及,有些愣神。


    但見朝霞下,那道人影隨風而動,悠然自得,宛如這天地間的一部分,似那隨時都要乘風而去的自由閑雲,在不遠處,又仿佛遠在天邊。


    腦海中出現這種奇怪的念頭,趙青鸞曲腿坐起,展顏揮手招唿道:“小郎君,早呀”


    她還有些睡眼朦朧,發絲略微淩亂,緊繃的裙擺將圓潤的臀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晨風吹動她的發絲,如火的朝陽仿佛在她臉上暈染了胭脂紅,像那晨間綻放還帶著露珠的花兒。


    少女的青春活潑之美,此時在她身上得到了應有體現。


    “趙女俠早”,陳宣迴頭笑道,舒緩的靜氣養身功動作不停。


    她有些不好意思,非是因那突如其來又一瞬即逝的念頭,而是自己一個大姑娘還沒人家一個小孩子起得早。


    起身活動筋骨,她好奇問:“小郎君你練的是靜氣養身功?”


    “趙女俠好眼光”,陳宣寫意運動著應道。


    掩嘴一笑,她說:“這算什麽眼光,靜氣養身功誰不知道呀,我還會呢,隻是沒啥用”


    “還是有用的,先生說持之以恆能身體健康延年益壽”


    “哈哈,這你也信呀,話說迴來,你也有修煉武道,明知此術無用依舊堅持,看來你那半桶水的本事不是沒道理的”,趙青鸞樂道,緊接著又囑咐了句:“別誤會,我沒有惡意的,開個玩笑”


    這大妹子,顯然已經忘了昨天的失落,是個沒心沒肺的。


    陳宣不以為意道:“無妨”


    “話說你也是讀書人吧,晨間不起來看書,卻練這沒用的,到底是該說你勤奮呢,還是疲懶呢?”她好奇的打量著笑道。


    幾遍下來陳宣已經開始收尾了,隨意道:“早上起來活動一下,神清氣爽,更有助於看書”


    “那就是勤奮了,有些汗顏呀,看來我以後也得早起勤奮練武了,否則下次遇到那個老東西,本事沒增長,無法打動他收我為徒”,她深以為然道,仿佛得到了動力。


    感情沒忘呢,隻是昨天還前輩,今天就成老東西了,這姑娘也是個實心眼。


    總歸自己能夠影響到別人好的一麵也是一件好事兒。


    “陳兄弟早啊,趙女俠你也早”,高景明也從馬車內出來伸懶腰打招唿。


    不待陳宣迴應,趙青鸞就看著高景明笑道:“小郎君折煞我啦,在你麵前可不敢稱女俠,昨夜還多虧了你呢,見你出手,身手估計隻比我差一點點,汗顏的很”


    還知道謙虛呢,高景明搖搖頭道:“僥幸未曾中招罷了,我輩讀書人,打打殺殺實屬無奈,趙女俠見笑”


    “嚇,公子你看那邊”,此時穿戴整齊的小彩緊隨高景明出來,指著營地邊上瞪著美目驚詫道。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那邊一片狼藉,方圓數十丈有著眾多溝壑坑窪,幾棵合抱的大樹斷裂倒塌,還有很多地方被腐蝕得觸目驚心。


    那畫麵,仿佛美好的水墨畫卷被人肆意破壞塗鴉。


    看到這一幕的趙青鸞深吸口氣沉聲道:“昨夜還不覺得如何,現在見此情形,才知有多麽兇險,若非那位前輩,我們恐怕早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那等破壞力可不是他們能做到的,想想都有些後怕。


    陳宣心頭莞爾,這又變成前輩了?


    “不幸中的萬幸”,高景明認真附和,卻是不著痕跡的和陳宣對視一眼,不言中。


    很快營地就再次熱鬧了起來,小彩小葉她們忙著收拾做飯,耿宏他們則把牲口馬車驅趕到安全地帶喂養,陳宣兩人拿書來看。


    早上吃清淡些,肉粥羊奶鹹菜烤餅,倒是豐盛,在上遊溪邊洗漱歸來的趙青鸞直接蹭飯。


    吃飯的時候,她嘰嘰喳喳道:“等下出發,我們去了城鎮,把昨天賣蛇貨的錢拿到,我就再買一匹馬和一些行禮幹糧,那時鏢局藥材商他們都要分道揚鑣了,我得繼續北上去輝州,對了,小郎君,你們呢,去哪兒走親戚來著?”


    “輝州,我表舅家生了個表弟,去賀喜吃席”,高景明張口就來。


    趙青鸞頓時眉開眼笑道:“正好,我們還能同行去輝州,沿途也能保護你們”,說著她又認真道:“昨夜那是不小心,經驗不足嘛,你們也是見識過我本事的,過後警惕起來,定能護得你們安全”


    “啊這多不好意思”,高景明笑道,這姑娘居然還是個熱心腸。


    她擺擺手道:“無妨,江湖兒女,順路的事情,隻需你們路上提供吃食就行”


    好吧,看得出來,她哪兒是熱心腸啊,純粹是想蹭吃蹭喝,但還找了個理由,反正人挺好。


    “那就有勞趙女俠了”,陳宣不以為意道,接下來還有多天的路程,多個人多個照應,也熱鬧些。


    隻要不是惡人歹人心懷不軌的接近,實際上多個人真不是壞事兒。


    這事兒就如此決定了。


    對陳宣他們來說,不過是路途中偶遇的一位過客,最後總要分別,到底不是一路人。


    趙青鸞而言,作為江湖中人,路遇結交乃是江湖中人的常態,瀟灑來,瀟灑去,他日再相逢,把酒言歡日,何須述離愁。


    可她如今還不懂,初入江湖認識的人才是最深刻的,待到經曆了很多,以後再認識的人,就少了最初那種純粹的味道。


    且行且珍惜吧,成長是需要付出的,有形無形,怎能話盡。


    出門在外比不得家裏,趕路才是主要,一行人吃飽喝足,收拾收拾便繼續出發了,很明顯,其中大部分都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儼然昨夜的經曆給他們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離得遠了,依舊有人止不住的迴頭,看那黑袍老人依稀殘留的痕跡,周圍數丈都了無生機,隻待天長日久後大自然抹平痕跡。


    好在他們紮營之地距離大路有一段距離,否則劇毒肆虐過的地方,很可能給後來人帶去災禍。


    慶幸遇到高人,否則那裏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若自己也有那等本事,就無有那麽多擔憂了吧,天下大可去得……


    幾個時辰後,陳宣他們來到了葉州第一個縣城,錢貨兩清後大多數都要在這裏分別了,若非共度霧罩山,他們都不會結識。


    沒有什麽舍不得的,都是過客。


    在這裏稍微耽誤了點時間繼續出發,趙青鸞同行,她買了一匹新馬,還在磨合期,前前後後來迴策馬蹦躂,倒也磨合得飛快。


    昨天在霧罩山耽誤了行程,陳宣他們得加快腳步,若不把落下的路程補上,會打亂後麵一係列的計劃。


    在無外人之時,趙青鸞也策馬跑前麵撒歡,高景明這才來到車頂懶洋洋曬太陽的陳宣身邊,用‘委婉’之語道:“阿宣,不錯啊”


    他是指陳宣的實力,隻是沒明說,心照不宣的事情。


    陳宣坐起來給他讓了個位置不以為意道:“還行吧”


    “那可不止還行”,高景明搖了搖頭。


    笑了笑,陳宣問:“少爺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就想說,將來咱哥倆一文一武,定能有所一番作為”,他拍了拍陳宣的肩膀笑道。


    趕車的薑凱壓根就聽不懂倆‘少爺’在說什麽。


    事實是對他們這樣的護衛來說,陳宣在高家的身份和少爺沒什麽區別了,將來高景明掌管家業,陳宣的地位的確是會上升到爺字輩的。


    沒聽到陳宣迴答,高景明又問了句:“阿宣,你說是嗎?”


    “當然,這世界那麽大,那麽精彩,我們都盡量不做一個時間過後連一點痕跡都不曾留下的過客”,陳宣深以為然道。


    高景明開心的點頭嗯了一聲。


    或許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事兒……


    隨著他們繼續北上,大地也越發荒涼了起來,類似於陳宣老家那邊的黃土高坡吧,地廣人稀,不過也就葉州這邊,到了輝州那邊就會好起來的。


    輝州那邊有雪山有草原有荒漠有深山大澤,不是景國邊境,但一州之地環境複雜多樣。


    同時人文也很雜,景國三大書院之一的流玉書院在那裏,五大正道門派之一的寒山劍宗在那裏,更有荒漠來的商旅,亦有跟北方鄰國來的文人俠客……


    那裏文風鼎盛武道昌隆,是一個很精彩的地方,若你學識過人,若你武藝超群,在那裏揚名立萬的機會很多。


    又是幾天的枯燥趕路,陳宣他們已經來到了葉州輝州交接之地,過去之後踏足輝州地界,再有一兩天的路程,他們就到達此行的目的地了。


    不過葉州這邊太過地廣人稀,過交界這一晚陳宣他們得露宿荒野,早有預料的事情。


    “哈哈,總算要到輝州啦,本小姐來咯,看我不在那裏闖出一番名堂”,趙青鸞看著遠方依稀見雪的山峰歡唿道。


    這還沒到呢,明天才會踏足輝州地界。


    沒人掃她的興致。


    陳宣卻是心頭一動,突然就心血來潮,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容。


    算算時間,開春快一個月了,在高家耽誤了幾天,路上又是二十多天……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隨著功力的與日俱增,哪怕自己沒有主動去打通經脈,但在滂沱的內力衝刷下,水到渠成經脈自開,今夜過後,踏足先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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