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我顧明朗做事從不後悔。範直即便不在我門下,他的才華也不會被埋沒。


    顧某與兩位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們還是請迴吧!若是想讓縣尊大人也聽聽你們的卑劣行徑?顧某倒也不介意。”


    聽到顧明朗如此說,鄭楊兩人臉色陰沉的可怕,可又不敢發作,最後也隻得一甩袖袍冷哼離去。


    範直暗自歎息一聲,再次對顧明朗長揖轉身離去。


    “清河,外麵那些烏遭事不用理會,萬不可帶著勝負心考試。”顧明朗望向陸清河再次恢複平日雲淡風輕的模樣。


    “謹遵先生教誨!”


    “你們也都一樣,隻需專心答題將平日所學表達出來即可。”


    “謝先生教誨。”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尾鼓”終於敲響。


    在沉悶的鼓聲中,縣學大門“吱吱呀呀”的緩緩被推開。


    所有學子立刻停止了交談,將目光投在大門前的知縣馬有才身上。


    “諸位學子,承天子恩典,開設恩科。本次縣試科考五場,第一場是為正場,通過者便可參加府試。完成五場且成績最優者可為縣案首,免院試流程,直取秀才功名入縣學。


    望諸位學子做到不冒籍,不舞弊,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同時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商人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須知你們名冊分存縣署,如有隱瞞不報,濫竽充數者必將嚴懲不貸。”


    說到最後馬有才冰冷的目光掃視全場,接過周文泰遞來的名冊,開始點名。


    “雷化騰!”


    一名走路像企鵝,眼睛如米粒的學子提著考藍自人群中擠出,神色緊張的向縣學大門快步走去。


    進門前被兩名“搜子”攔下,搜查全身確定沒有異常這才放行。


    隨著時間的流逝,外麵站立的學子越來越少。


    陸清河的名字在周寒之後,在經過“搜子”仔細檢查後,他才提著考籃,穩步邁進考場大門。


    但見院中立有糊紙燈牌,燈光昏黃,卻也能讓人容易看清周圍的環境。


    學子們依次漸行,在庭院中集合列隊。


    陸清河,周寒,陸殊三人名字相連,自然也就站在了一排。


    三人少了平日的嬉皮笑臉,麵色頗為嚴肅。


    待考生全部入場後,縣學大門重新關閉,並且貼上了封條。


    而在庭院中,眾考生先向先教官一揖致敬,以表示接受他們的監督審查。


    再向立考官馬有才一揖,以示對主考官的尊敬。


    同時,集合做保廩生準備逐一唱保核對。


    一切準備妥當,馬有才再次拿出名冊開始點名發卷,每念到一個名字,便會有廩生唱保。


    “陸清河。”


    “廩生賈元貴作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


    廩生賈元貴的聲音清晰響起,待其唱罷陸清河領到試卷。


    陸清河接過試卷,便見上麵寫著“天字五號”。


    他拿著試卷,按照上麵的座號,在先教官的指引下進入科考場地。


    但見,一排排科考棚座北朝南,由青磚搭建相隔,每個考位隻能容納一人。


    分別架有上下兩塊木板,上板為題案,下板為坐案,坐案之下還有一個木桶。


    天字五號在第一排的第五個考位,陸清河入座後,左右瞅了瞅,確認牆上沒有孔洞什麽亂七八遭的,這才放下試卷和考藍從裏麵取出筆墨硯。


    恍惚間,他又想起過往的種種,竟生出一種不真實感覺。


    思緒紛亂許久後,陸清河深吸一口氣,慢慢閉目養神起來。


    耳邊腳步聲不斷,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安靜下來。


    雖沒有睜眼看,卻也能聽到左右考位上細微的聲響,想必已經有人了。


    “放題!”


    隻聽外麵一聲高唿,本次縣試正式開始。


    陸清河睜開眼便見天色已經大亮。


    但還是衙役們一手提燈,一手持考題貼板巡迴展示。


    而在考題貼板上,清晰的寫著:


    【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陸清河認真的看了看考題,心中逐漸放鬆了下來。


    這與平時顧明朗布置四書文的課業的題型差不多,需要采用八股文的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的形式來作答。


    陸清河一邊研墨,一邊在腦海中整理思路。


    直到整個解題思路全部理清,才開始在草紙上試著作答。


    畢竟正式的試卷要求字體工整,書麵整潔。


    如果像前世那般寫錯字後塗抹幾個黑疙瘩,恐怕閱卷官見到,便會直接淘汰。


    陸清河稍作斟酌,筆尖緩緩落在草紙,烏黑方正的“台閣體”如有靈性般躍然紙上。


    【聖賢論修身之要,必以慎言敏行為先。訥言非拙於辭,守誠也;敏行非亟於事,踐實也。


    夫子所謂“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者,蓋以言行乃君子樞機,必權衡輕重而後得中道……】


    與此同時,其他考棚的考生也都陷入了沉思。


    周寒雙手抱胸坐在考棚,閉目搖晃著腦袋。


    不知過去許久他才猛地睜開眼睛,開始提筆在草紙作答。


    陸殊則是眉頭緊皺,腦中不斷迴想關於各個大家對題目解讀,希望能借著前人思路為自己破題。


    胡永眉頭擰在一起,已經寫了幾行的草紙被他揉在了一起。


    得知周寒便是周二公子後,他比任何人都驚訝,沒有想到同窗數載竟不知其真實身份。


    但也同時讓他對賭坊那些不開眼賭徒感到憤怒,要知道在顧家私塾時,他在讀書上可是能壓周寒一頭。


    沒想到竟然賠率達到一賠十二,這讓他無法忍受。


    況且在他看來,答卷就像廚子燒菜,任他範直和陸清河再如何優秀,如果不合主考官的口味,那也隻是惘然。


    隻見他深吸一口,再次開始提筆作答。


    而在某個考棚內,範直目光澄澈,他認為好的文章渾然天成,理清思路便直接在試卷上作答。


    行雲流水般字體如同印刷機般逐一排列,巡視的先教官見到後都不由微微駐足。


    諸考生各自作答,考棚裏一片寂靜,隻能聽到研墨的“沙沙”聲。


    陸清河全神貫注,思如泉湧,筆下的文字越發流暢。


    他時而微微皺眉,時而露出一絲微笑。


    不知不覺,竟完全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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