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這一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麵,賀修晏陪著宋纖羽一同前往墓地,去祭拜那個已經離去的人。


    祭拜結束後,他們準備離開,卻在墓地的小徑上意外地碰見了捧著一大束白玫瑰的宋柏明。自從溫青的喪事結束那一天起,宋柏明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今天,他們才再次見到他。


    父女兩人對視的瞬間,時間似乎都凝固了。


    “你們談談。”賀修晏很有眼色地往後退了幾步,給這對父女留出一些私人空間,好讓他們能夠好好地談一談。


    “我沒什麽想跟他談的。”宋纖羽卻緊緊地拉住了賀修晏的手,聲音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溫度,仿佛宋柏明隻是一個陌生人。


    宋柏明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但最終卻隻化作了三個字:“對不起。”這三個字說得異常艱難,絲毫帶著無盡的悲哀和懊悔。


    宋纖羽對他的道歉毫無反應,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抬起腳,頭也不迴地徑直離開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心寒了,再想捂熱就難了。賀修晏心中有些無奈,但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默默地跟在宋纖羽的身後。


    在他們即將走出墓地的時候,宋柏明突然快步追了上來,一把拉住了賀修晏的胳膊:“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賀修晏微微蹙眉有些驚訝,之後視線看向宋纖羽,帶著詢問的意思。宋纖羽注意到了賀修晏的目光,“我去那邊等你。”然後,她轉身朝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走去。


    賀修晏的視線追隨著宋纖羽,直到她走到大樹下,他才緩緩收迴目光,轉頭看向宋柏明。


    十幾天不見。


    麵前這個中年男人憔悴了很多,再沒當初侃侃而談自信滿滿的精氣神。


    目光頓了頓,賀修晏問:“宋先生想說什麽?”


    宋柏明視線看向宋纖羽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小羽討厭我,不想跟我說話,我都能理解。所以有些話,我隻能跟你說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小心翼翼地遞給賀修晏。賀修晏並沒有立刻接過銀行卡,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和詢問。


    “這是我家的所有積蓄,麻煩你幫我交給小羽。卡的密碼是她的生日。這裏麵的錢,是我和她媽媽一起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本來,我們是打算等她結婚的時候,把這些錢當作嫁妝給她的。”宋柏明解釋道,“這些年,是我對不起她。”


    賀修晏聽了宋柏明的話,心緒有些複雜。他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可以等她結婚的時候親自給她。”


    宋柏明苦笑了一下。


    “我已經傷了她的心,她根本不想見到我。如果哪天她真的結婚了,我也不能去觸她的黴頭,去見她。所以,還是麻煩你幫我把這張卡轉交給她吧。”


    賀修晏沉默了一會兒,接過了那張卡。他的目光落在卡上停頓幾秒,“我會向她轉告這些話的。”


    “謝謝。”


    宋柏明唇角泛苦。


    “她是個很好很乖的孩子,是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她的媽媽。小賀這些年來,真的很感謝你對小羽的照顧。我這裏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以後能繼續好好照顧她。”


    賀修晏抬起頭,與宋柏明對視著幾秒,“我會的。”


    得到答案,宋柏明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相信你說的話。謝謝你,小賀。”


    賀修晏沒迴應這聲謝謝。


    宋纖羽是他喜歡的人。


    他自然會盡心盡力照顧她。


    “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呢?”


    宋柏明視線再次落到不遠處的女孩背影上,笑著說,“等青兒和七七的事情處理完,我就要離開江城了。宋家的別墅,我已經轉到了小羽的名下。如果她想家了,你就帶她迴去住住吧。”


    賀修晏的眉頭微微一皺,“你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賀修晏凝視著宋柏明,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釋然的表情。這種表情有種負罪解脫的意味。


    他不忍太明白,宋柏明這句話真正的含意。


    試探地勸解道:“纖羽是對你有恨,但她也同樣愛著你。你要給她時間,等她慢慢原諒你。你也要保重自己,她剛剛失去了媽媽。你別再讓她有遺憾。”


    宋柏明聽到這話卻是笑了:“我不會做傻事。小羽等著你,你去找她吧。”


    賀修晏探究地看著他幾秒,便沒再說話,轉身離去。


    宋柏明看著兩人牽著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視線一直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轉身走向某個墓碑。


    他緩緩蹲下身體,將白玫瑰放在墓碑前,接著手撫上墓碑上的照片,笑著說:“青兒,我要離開了。以後不能常來看你了。你會不會怪我啊。”


    *


    溫青車禍發生後的第三天,溫嵐發被賀修晏軟禁在了公寓裏。


    她心急如焚,她想盡辦法想要聯係到顧明棟,希望他能夠幫助自己逃離這個地方。


    可顧明棟一直不接她電話。


    但她沒放棄,每天醒來第一時間就是撥打顧明棟的電話。


    這次對方終於接通了。


    可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時,溫嵐的心情瞬間跌入了穀底。


    “你是誰?為什麽會接顧明棟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說道:“我是他的妻子。你是溫嵐?我老公說叫你不要打電話再來騷擾他。否則報警。”


    妻子?


    報警?


    溫嵐大腦空白幾秒,顧明棟居然背叛了她。


    “你說什麽?你是他的妻子?這怎麽可能?”溫嵐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著,“顧明棟明明說等我把股份弄到手,他就跟我結婚出國?他什麽時候有的妻子?他為什麽要娶別的女人?你在騙我是不是,你是誰,叫顧明棟給我接電話,快,否則我把他跟我在一起的事情抖出去。”


    溫嵐嗬斥著,電話那頭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才停止明棟冷漠的聲音:“前幾天在酒店裏我好像就說過,我早就結婚了。溫嵐,你又發什麽瘋?要是你繼續這樣發瘋,以後就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前幾天顧明棟去酒店質問溫嵐為什麽要找人強奸溫青,溫嵐否認,兩人大吵一頓,接著顧明棟說你好自為之。然後溫嵐說你不管我了嗎?顧明棟當時說了句“我結婚了,不能再照顧你”。


    溫嵐當時為顧明棟隻是在氣頭上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現在看來,他似乎是認真的。


    “你怎麽能跟別人結婚呢,顧明棟?我從十六歲就跟你了。我們每次接吻做愛,你都發誓永遠愛我。你曾經口口聲聲地說等一切結束後我們就一起出國,你還給我們未來的孩子取了名字,他叫顧念嵐,你難道都不記得了嗎?”


    “我以前確實愛你,可你做了什麽?”顧明棟說,“你勾三搭四,水性楊花。你睡了多少個男人你自己數得過來嗎?你裏外都髒透了,我又不是垃圾桶,你還指望我去迴收?”


    “你……你明明說不介意的,你跟我做的時候明明說過,你說愛我的身體,更愛我的靈魂——”


    “哈哈。”


    顧明棟的笑聲打斷了溫嵐,譏諷道,“曾經我以為你是一朵出水芙蓉。可時間證明你是一坨黑狗屎。由裏到外讓人感到惡心又厭惡。自從知道你跟黑人都做過之後,我每次跟你做的時候,都惡心得想吐。溫嵐,我在逼著自己跟你做啊,那種感覺,真的生不如死。”


    顧明棟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劍,直插溫嵐的心髒。他不忍,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深愛的男人,卻發現他變得如此陌生和冷酷。


    “你,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顧明棟,你是不是在生我氣,你明明最愛我的,你說過要跟我出國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溫嵐,以前確實有過和你一起出國生活的幻想。但那是建立在你拿著賀氏的股份,幹幹淨淨地離開的基礎上。可你呢?你做了什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謀害宋家,你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經罪無可赦了!你還想著出國?別做夢了!你下輩子隻能在監獄裏度過!


    溫嵐失控哭了起來,“我什麽都沒做,我是冤枉的,明棟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結婚了,你不想出國沒關係,你幫我弄出國,我求求你。”


    “抱歉,我幫不了你。”


    “你——”


    溫嵐還想說什麽電話被對方掛斷。


    溫嵐死死地盯著已經掛斷的電話,雙眼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布滿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顧明棟,你他媽去死吧!”


    她像發泄一般,將手機狠狠地扔到了床上,一屁股坐在床邊,大口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客廳裏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開門聲。這聲音雖然很輕,但在這寂靜的房間裏卻顯得異常清晰。


    溫嵐心中一動,立刻像觸電般從床上彈了起來,她快步衝向客廳。


    “阿晏,你終於肯來見我了!”溫嵐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快步朝賀修晏跑去,想要撲進他的懷裏。


    然而她才剛剛跑了兩步,目光就突然被賀修晏身後的人身上,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你來幹什麽?”


    賀修晏麵無表情地看著溫嵐,“我帶纖羽過來看看你的下場。”


    溫嵐的臉色變得慘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賀修晏,聲音帶著哭腔:“阿晏,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是你的老婆啊,你怎麽能幫著一個外人來欺負我呢?”


    “老子單身未婚,第一次都在,你個賤女人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一向矜貴斯文的教授嘴裏突然冒出幾句髒話,讓在場的兩個人都住。


    賀修晏說完扭頭跟宋纖羽說:“你別聽她胡說。”


    語氣似乎有點委屈。


    宋纖羽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變臉如此之快,心裏默默豎起了大拇指。


    安撫地拍了拍賀修晏的手背,“我知道。你去外麵等,我跟她說幾句。”


    賀修晏有些不放心,警告地看了一眼溫嵐,“別欺負她,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接著又囑咐宋纖羽,“她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大聲叫我,我就在外麵。”


    溫嵐見兩人親密的模樣,嫉妒地發狂,指甲嵌入掌心,恨不得掐死這對狗男女。


    待賀修晏出去關上門,她臉上立刻出譏諷不屑的模樣。


    “哼,男人說的話,也就隻能騙騙你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傻瓜罷了!”溫嵐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我跟阿晏在國外的時候,那可是夜夜笙歌、顛鸞倒鳳啊!他叫我老婆的時候,那聲音可真是好聽極了呢!”


    說到這裏,溫嵐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宋纖羽的反應。卻見她神色平靜。


    “怎麽,不相信我說的?”


    溫嵐笑著道,“我們做的視頻,跟照片,要不要給你發一份。哦我差點忘記了。我朋友圈就有。要不要我再翻給你看看?”


    宋纖羽靜靜聽著她挑釁的聲音忽而笑了一聲,“溫嵐,我覺得你挺可悲的。死到臨頭了,還在為了個從來沒有得到的男人,挑釁我。你的人生是不是沒了男人活不下去?哦,不。應該說你人生如果沒有我可能活不下去。要不然這些年,你怎麽都圍著我轉?不是搶男人就是搶我的父母。嘖嘖,我很懷疑你喜歡的不是賀修晏。莫非你喜歡我?”


    溫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哈哈笑了兩聲,嘲諷道:“宋纖羽,你把自己當成什麽了?沒了你活不下去。你在說什麽屁話。可悲的是你,是你宋纖羽。喜歡了多年的男人背叛了你,你的父母不要你,就連司廷也也不過是玩玩你。宋纖羽,你才是個可憐蟲呢。而我,有錢有顏。想要什麽樣的男人都可以得到。你嫉妒吧。哈哈。”


    “可悲又可憐。”


    宋纖羽複雜地看著溫嵐,“你所有的優越感不過是又偷又搶。可你真的得到了嗎?從你的出軌視頻被暴露出來後賀家人就跟你劃清界限了吧。你所謂的跟你日夜偷歡的不過是一具矽膠。你刻意模仿他肩膀上的紋身,弄在了矽膠娃娃身上。真沒想到,你變態地連矽膠也不放過。”


    溫嵐臉色白了一瞬,“什麽矽膠,你亂說什麽。我聽不懂,你別以為賀修晏現在對你好,我告訴你,我可是懷過他的孩子的。”


    “你確實懷了孩子,不過懷的是顧明棟的。“


    宋纖羽譏笑,“我告訴你哦,顧明棟知道你親手殺了他的孩子才下定決心跟別人結婚的,對了,顧明棟跟他老婆有了孩子,孩子快半歲了。你應該知道吧。你看看你,總以為自己是萬人迷,總以為每個男人都離不開你。可你在他們的眼裏真實的存在不過是玩物而已。顧明棟跟別人結婚,宋柏明為了贖罪,以溫家女婿的名義將溫家老宅賣了,賣的錢捐給了孤兒院。而賀修晏——”


    說到這宋纖羽頓了頓,“他給你的那份股份轉讓合同不過是一張廢紙而已。”


    “不可能。”溫嵐怎麽會相信她的話,“我可是找律師看過,合同是真實有效的,也是受法律保護的。”


    宋纖羽嗤笑一聲,“真是可悲。那我再告訴你哦,你請的那個律師是我推薦的。”


    “是你,你個婊子,都是你設計我的對不對?”


    溫嵐睚眥欲裂,作勢就要朝宋纖羽撲過去。


    宋纖羽身體靈活一閃,趁機抓住溫嵐的手,反手給了她一個過肩摔,膝蓋壓住溫嵐的脖子。


    溫嵐完全沒想到宋纖羽居然會防身術,憤怒又無力,隻能死死瞪著她,“宋纖羽你該死!”


    “該死的是你。”


    宋纖羽兩根手指抬起溫嵐的下巴,“顧明棟已經親口承認你是指使趙明行兇的幕後黑手,並且將會在法庭上指證。溫嵐,你死定了。”


    “怎麽可能。”


    溫嵐不可置信道,“我找趙明那天正是五一,顧明棟放假迴去看他媽媽了,他不忍可能——”


    說道這,溫嵐猛地一頓,眼中是淬了毒般的陰險,“你說這麽多是在故意套我話?”


    話音未落,一根銀色的簪子狠狠朝宋纖羽肚子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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