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峰對旁邊的蒙麵女子低聲道:“層層跳上去。”


    蒙麵女子望了一眼閣樓,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下一刻。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而後默契的同時躍身而起,落到二樓外的飛簷上。


    薑峰通過感應,確認二樓無人,於是又向上指了指。


    有蒙麵女子的遮掩,薑峰的控聲,三人一層層的躍上高樓,樓外站崗的侍衛,竟是一個也沒有察覺到異常。


    俄頃。


    三人便站在八樓的飛簷上,目光望向了近在咫尺的第九樓!


    通過【六界靈覺】,薑峰能感應到,第九樓內有許多輕微的唿吸聲,心跳聲。


    但這些人像是睡著了一樣,唿吸均勻,不發一聲。


    更詭異的是。


    他沒有察覺到什麽危險,就好像上次來時感應到的恐怖氣息,隻是一種錯覺。


    薑峰遲疑了片刻,伸手輕輕拉開了窗戶,露出一條縫隙。


    昏暗的光線,並不能阻攔他的視力。


    他赫然見到,第九樓的地板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個人。


    其中一人身材矮胖,麵露富態,符合趙素的相貌特征。


    他們竟都昏迷在此地,就像被人擺在桌上的‘菜肴’,以待貴客。


    “來都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得司徒映和蒙麵女子皆是嚇了一跳。


    可薑峰的眼神卻始終毫無波瀾。


    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他就知道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所以,他想要一個答案!


    薑峰跨過眼前的屏障,讓身影顯露在外,而後熟練的拉開窗戶,翻窗而入。


    身後的蒙麵女子沒有遲疑,也跟著躍窗而入。


    司徒映猶疑了片刻,才跟著進去。


    第九層。


    寬闊的樓層,沒有半點擺設,連一張桌椅都沒有。


    唯有地板中央,擺著一個蒲團。


    簡單空曠,卻透著一抹令人心酸的孤寂


    樓內沒有燭光,顯得異常昏暗。


    薑峰波瀾不驚的站在窗戶旁邊,望著盤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有意思的是。


    他方才在窗外,並未看到這道身影。


    可當他推窗而入時,卻清晰的見到對方。


    素衣長袍,束發冠笄,麵容平靜,卻自然而然的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威嚴,這是久居上位,天生尊貴所帶來的斐然氣質。


    侯府之內,除了江陽侯,再無人能有這般氣質。


    “見過侯爺!”


    薑峰自然而然的躬身行禮。


    這一舉動,卻是把身後的蒙麵女子和司徒映都給整不會了。


    說句難聽的,咱們可都是夜闖人家府邸的賊子,你敬禮敬的這麽自然,倒讓我們有種被你推入坑裏的感覺。


    尤其是蒙麵女子。


    感覺自己被人賣了。


    而且她竟然才值十兩?虧大發了!


    這家夥看著不像是個好人,沈亭煙怎麽就看上這種男人……她心中十分不解,但長期以來的職業習慣,讓她養出了強大的心理素質,未顯慌亂。


    反倒是司徒映,此刻有些拘束和緊張。


    堂堂不良人副統領,深夜闖入江陽侯府邸,還被人抓了個現行,這要是傳迴府衙,蘇統領都保不住他!


    於是他隻能保持沉默,以求侯爺能夠無視他,將他當做路人。


    江陽侯緩緩抬眸,深深的看了薑峰一眼:“前夜來我府邸的,也是你們?”


    薑峰坦然道:“是,來賞花。”


    江陽侯平靜道:“白天來過,晚上又來,我記得你第二天一大早還來,我府裏的花,就這麽讓你流連忘返?”


    薑峰意有所指:“侯爺府中有出色的花匠,能養出吃人的花,我自然要好好欣賞。”


    “你是說那朵赤蓮?”


    “侯爺知道?”


    “聽說過,一夜而枯的赤蓮,需以人血喂養,方可長盛。”


    “那侯爺為何還要養?”


    “我侯府本就是踩著千萬人的屍體而建,區區一株吃人血的蓮花,有何不能養?”


    江陽侯聲音是那麽的平和,絲毫沒有波瀾。


    他轉頭望向西北方,悠然而道:“未來,江陽侯府還會踩著千千萬人的屍體,走向更高。”


    江陽侯府開國而建,又屠離國大軍而盛極一時,本就是戰場上殺出來的榮耀。


    府裏的一磚一瓦,是袁氏先輩,真刀真槍殺出來的!


    故而,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可薑峰卻沉聲道:“我並不否認侯府的榮耀,可侯爺是否知道,如今這赤蓮吃的是景國人的血?侯爺的刀是殺敵之刀,飲的應該是敵人之血,何以養的花,卻在吸食景國百姓之血?”


    江陽侯麵色倏然冷肅:“你是在說,本侯在迫害百姓?成了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害蟲?”


    他差點就問,你在侮辱我袁氏一族的榮耀嗎?


    薑峰毫不退讓的反問:“侯爺覺得自己不是嗎?”


    他指了指眼前這些倒地昏迷的人,又問道:“侯爺難道不認識這些人?不知道他們做過什麽事?不知道他們手裏染過有多少無辜者的鮮血?不知道那些赤蓮,就是他們拿江州百姓的血養出來的?”


    他目光凝肅,擲地有聲道:“侯爺,真正的榮耀,在於守護!袁氏先祖當年守國護民,故有侯爺一脈延續千年的尊貴。如今,還望侯爺顧念社稷百姓,毋使袁氏先祖失榮也!”


    江陽侯若是不知曉,那他養著赤蓮,外人頂多會說他受人蒙騙。


    可他既然知曉,為何還要養?


    既已知趙素惡事,何不阻攔?


    既是景國侯爵,享百姓之供養,何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江陽侯仰頭長笑,笑聲洪亮,直達重陽樓外,響徹整個侯府。


    霎時間。


    侯府內外,數百府兵仿佛接到指令一般,身披盔甲,手持刀兵,紛紛朝著重陽樓的方向疾步而來。


    數十位四境武夫,飛身至樓外,目光凝視樓頂,眼中盡是肅然。


    更有數名五境,掠至二樓飛簷,眼中滿是冷意。


    僅是片刻之間,整個重陽樓,便已被重重包圍,可叫敵人插翅難逃。


    可他們隻是圍著,卻都沒有冒然入樓。


    侯爺無令,任何人不得踏入。


    江陽侯笑完,眼中滿是失望的看著薑峰:“我以為,徐公教導出來的弟子,能有多大的見識。如今看來,做事莽撞,話不經腦,猶如稚童。”


    “我且問你,江州發生這麽多的惡事,到底是我江陽侯的責任,還是你們不良人的責任?”


    他眸光冷肅的盯著薑峰,一字一頓的問道:


    “到底是誰,屍位素餐?”


    沉肅的聲音,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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