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伶舟伸出手,彥卿直勾勾盯著他的動作。


    很快,手背上紮入七八根銀針。


    “……”


    彥卿整個人都愣住。


    這些部位,他很熟悉!


    隨著伶舟緩緩轉動銀針,彥卿感覺到一股溫暖熱流,正流順著脈絡湧動。


    提神醒腦不說,這條手臂仿佛都變得輕盈不少。


    近幾日四處奔波揮劍積累的小問題,都在此刻迅速消退。


    沒等他細細感受,就被伶舟那行雲流水的收針動作吸引。


    羅浮丹鼎司也有醫士擅長針灸法,他見過很多次。


    可從沒見過,有誰動作比伶舟利落的。


    “合穀、中渚、陽池、外關、八邪……”


    “哦?鏡流姑娘對人體穴位有所了解?”伶舟明知故問。


    “…年幼時,隻要隨師父練劍練到臂膀麻木,掌指僵硬酸脹……”


    鏡流語氣內噙著對深遠過去的懷念,幽深縹緲。


    “她便會找來擅針灸的醫士,為我施針緩解……”


    後來,輪到她為人師後,也會對徒弟做出相同的事。


    “小弟弟,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知道你的師父有沒有與你——”


    “不用再說了,我信得過伶舟先生!”


    彥卿打斷鏡流的話,朝伶舟歉意鞠躬。


    “身為雲騎驍衛,需對得起自己肩上擔起的職責,之前種種懷疑,彥卿為此感到抱歉。”


    不過話雖如此,彥卿此時並沒有完全信任伶舟。


    多個心眼總歸是好的,這是將軍囑咐過他許多遍的話。


    鏡流:“現在你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擔心伶舟逃跑,比試可以開始了吧?”


    “如何定勝負?”


    “順著東邊一路到底,處理途中橫行的魔陰與孽物,不可有漏網之魚,先到者勝。”


    “可以。”


    “你先行一步,小弟弟。”


    “那伶舟先生怎麽辦,他跟不上我們。”


    彥卿沒有忘記不諳武力的醫生。


    “我與他有交易,答應過同行期間護他周全,自是不能食言,故而讓你先行。”


    鏡流淡淡道。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分神而落了速度,若你毫無顧慮都無法贏我,說明劍術還沒到家。”


    彥卿表情不太好看,卻也沒開口說什麽,隻在心裏憋住一口氣,立刻出發。


    待彥卿背影遠去,鏡流這才準備動身。


    “你應該隻是不識路,對吧?”


    “這麽說也沒問題。”


    伶舟知道鏡流言下之意,微微一笑。


    “其實,我更好奇你找一位星核獵手做什麽。”


    “星核獵手…他還成為星核獵手了麽……”


    鏡流喃喃低語,身形卻化作藍色殘影,快如閃電。


    ——她隻留下一句迴答。


    “前塵往事,不便解答。”


    伶舟展開雙翼低空向前,悄無聲息吊在二人身後,若有所思。


    又一次那麽巧嗎?


    不愧是命運奴隸的大手,成效初見端倪。


    就是不知道鏡流扮演著怎樣的角色,莫非說,她是另一條影響深遠的未知暗線?


    認識刃,卻又對其現在的名諱了解甚少。


    說明在過去,兩者有過交際。


    假設丹恆躲避的東西或人,是刃,他大概率也認識鏡流。


    若丹恆與鏡流有仇,並追殺她,就能形成奇怪的閉環關係了。


    伶舟忍不住這麽無厘頭地想了想。


    再然後,從鏡流與彥卿交流的內容來看,前者曾經貌似是景元的師父。


    那麽也說明,景元大概率認識丹恆與刃。


    彥卿還提到過飲月之亂。


    大膽猜測,丹恆曾經是持明龍尊飲月君,說不定就是因為那未知亂子,才被禁止踏足羅浮。


    各種零碎線索串聯更深了。


    刃出現在羅浮,大抵搞了些事引起關注,順理成章被逮捕。


    星核爆發,卡芙卡帶著情報找上星穹列車,引導列車組改變航向前往羅浮。


    除開讓星穹列車幫助羅浮度過難關的理由,還額外說了助刃脫身。


    理由牽強,顯然是幌子,真正目的是要讓丹恆知曉刃在羅浮。


    若沒猜錯,丹恆得知後必然會因為擔憂同伴,改變主意下車。


    目前已經進入羅浮了也說不定。


    隻是羅浮洞天眾多,星核獵手又屏蔽信號,斷掉列車組之間的聯絡,匯合難度不小。


    證明猜測是否正確並不難,隻看近兩天能否聯係上丹恆便可。


    如果不能,鐵是那個獵手駭客在搗鬼。


    將進入羅浮的大家分為三組行動,勉強算是一明兩暗。


    星核災難的幕後推手看得見明麵,卻不一定知曉暗麵。


    不過這也能說明,暗麵才是關鍵後手。


    ——也就是丹恆或自己。


    如此說來,丹恆那邊,定然也會遇上一位類似鏡流的‘引導人’。


    整合抵達羅浮後收集到的情報,伶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用部分假麵愚者的話來說:他是遊離在劇本內外,戲份極其不穩定的演員。


    位居台前還是台後,全憑自由。


    也可以說,艾利歐的劇本中,他是最大變數。


    在這場劇本中扮演的身份,與在雅利洛扮演引路人的桑博沒差。


    表麵無足輕重,實際兜底嘛。


    這個他熟。


    至於是否被算計,不重要。


    星核獵手算計他無非想要保全列車組,或者說,星。


    雙方目的一致。


    獵手能得到他們想要的,自己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再次印證了那句話——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當大致脈絡豁然開朗,伶舟眉宇全然鬆懈下來。


    計劃不變。


    以自己的意誌走向這場劇本的終幕,即可。


    行走在天憫命途的天羽族,有天憫權能護身。


    不會受到位格一致者的暗算與傷害。


    能夠讓他們受傷的,唯有燃燒身心的付出。


    希望那位幕後令使,有這個本事令他毫無保留付出,最終形成一把刺入體內的尖刀。


    既是刺自己,也是平行世界的無數玩家。


    一位自由的演員像在演戲,卻又並非演戲。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真真假假,無別是非。


    當付出的一切代價皆為真實,戲也就成為了真實,何來虛假一說?


    伶舟收起思緒,目光落下地麵。


    鏡流與彥卿的比試,從一開始就沒有第二種結果。


    兩者實力不在一個層次,如今快落入尾聲。


    不過,出現了些許意外。


    “鏡流情緒開始變得躁動,險些觸及魔陰邊緣麽……”


    伶舟取出一個香爐,驅動陣風將香氣帶向地麵。


    當攜帶異香的陣風掠過臉頰,鏡流黑紗下紅得發光的雙眸,逐漸恢複。


    平靜使她內心怔然,偏頭望向身後。


    不知如何跟上的男人,正倚在不遠處棧橋圍欄畔,微笑望向這邊。


    雙眼如一潭幽深湖水,深不可測。


    看來,這就是他作為交換的望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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