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之氣如粘稠的墨汁裹挾全身,丁瑤的耳膜被某種遠古的嗡鳴聲刺得生疼。


    她死死攥住梁軒的衣袖,看見星輝結界外翻湧的血色穹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坍縮。


    "這穹頂在吞噬空間。"梁軒掌心官印光芒暴漲,北鬥七星的金輝在結界表麵遊走,"每唿吸一次,就縮小三寸。"


    鎖鏈斷裂聲此起彼伏。


    那些被吸入古鏡的星砂符咒此刻化作萬千猩紅碎片,像嗜血的螢火蟲般在結界外盤旋。


    丁瑤腕間的金線突然劇烈震顫,她望向鏡中女子尚未消散的虛影,冰紋映著血光的模樣竟與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麵重疊。


    "別碰那些碎片!"她猛地拽住梁軒掐訣的手,"你看符咒背麵——"


    梁軒瞳孔驟縮。


    懸浮的殘片上隱約可見冰裂紋路,正是三日前他們在天河渡口追查失蹤仙娥時,在封印著上古兇獸的鎮魂柱上見過的紋樣。


    結界突然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丁瑤感覺後頸一涼,鏡中女子竟穿透星輝屏障,染著丹蔻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眉心血痕。


    無數記憶碎片轟然炸開:月白色宮裝女子跪在天池冰麵上,三千青絲被罡風寸寸染白;青銅古鏡懸浮在九重雷雲中,鏡麵映出二十八星宿顛倒的異象......


    "丁瑤!"


    梁軒的驚唿將她拽迴現實。


    鏡麵不知何時已蔓延出蛛網般的裂痕,血色穹頂距離他們頭頂隻剩半臂距離。


    沸騰的鎖鏈纏繞住梁軒的官袍下擺,將他腰間玉牌腐蝕得滋滋作響。


    "用你的金線。"梁軒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官印在掌心灼出焦痕,"和我的星圖共鳴。"


    丁瑤怔住。


    腕間金線此刻正泛著詭異的紫芒,與鏡中女子額間冰紋如出一轍。


    她想起穿越那日從雲端墜落時,也曾見過這般妖異的紫光穿透三十三重天。


    "可能會死。"


    "總比變成肉餅強。"梁軒扯出慣常的嬉笑,冷汗卻順著下頜滴在她手背,"再說,你舍得讓我這麽英俊的臉——"


    金線破空之聲打斷他的調笑。


    丁瑤並指劃過眉心,血珠在金線牽引下凝成鳳羽狀符咒。


    當第一滴血融入梁軒的星圖,整個空間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坎位兌宮,北鬥倒懸!"梁軒厲喝。


    七星金輝順著金線攀援而上,在丁瑤周身織就星紗。


    那些沸騰的鎖鏈突然僵在半空,符咒殘片上的冰紋如同活過來般,開始在空中拚湊殘缺的星象圖。


    鏡中女子突然發出輕笑。


    她的虛影化作萬千流光,指引著金線與星圖在血色穹頂刻下繁複的軌跡。


    丁瑤感覺識海被某種浩瀚的力量貫穿,三百年前某個雨夜的畫麵突然清晰——青衣仙官將染血的星砂撒向古鏡,二十八道鎖魂鏈同時沒入鏡中......


    "是天池封印!"她脫口而出。


    金線在說出這四個字的瞬間迸發耀目光華,血色穹頂的收縮戛然而止。


    懸浮的符咒殘片組成殘缺的星宿陣列,與梁軒官印上的北鬥七星遙相唿應。


    梁軒突然悶哼一聲。


    他官袍下的手臂浮現出與古鏡裂痕相同的紋路,星圖明滅間,丁瑤看見他眼底轉瞬即逝的紫芒。


    "快看!"丁瑤指向鏡麵。


    原本破碎的鏡中世界此刻呈現出奇異的景象:銀甲天兵列陣於雲海,他們手中長戟挑著的,正是與古鏡如出一轍的青銅碎片。


    梁軒的喉結動了動。


    他撫過官印上不知何時多出的冰裂紋路,突然按住丁瑤要繼續結印的手:"等等,這些殘影是......"


    話未說完,整個空間突然開始逆向旋轉。


    那些記載著天池封印的星象圖化作流光湧入丁瑤眉心,她腕間金線驟然收緊,在兩人手腕上勒出血色印記。


    鏡中女子的歎息隨風飄散時,丁瑤分明聽見她說:"因果循環,終是逃不過......"


    當最後一絲血色褪去,他們跌坐在鎖靈台冰冷的玉磚上。


    梁軒的官印滾落在地,北鬥七星中的天樞星已然黯淡無光。


    丁瑤正要開口,卻見梁軒盯著手腕上漸漸隱去的血色印記,素來含笑的眉眼凝著化不開的陰霾。


    夜風卷著桃瓣穿過殘破的鎖鏈,帶來三十三重天外若有若無的雷鳴。


    梁軒的指腹摩挲著官印邊緣的冰裂紋,那些暗合二十八星宿走向的紋路正滲出絲絲寒氣。


    鎖靈台外飄落的桃花瓣突然在半空凝成冰晶,折射出鏡中女子消散前最後的殘影——她月白衣袂上繡著的,分明是北極驅邪院獨有的霜雪紋。


    "瑤光殿的秘卷裏提過天池封印。"他嗓音發澀,官袍下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三百年前北鬥七位星君以命相祭,才將作亂的九嬰兇魄鎮入天池寒潭。"


    丁瑤指尖的金線突然纏上他手腕,在血色印記處打了個結:"剛才那些銀甲天兵......"


    "是紫微垣的玄戈衛。"梁軒猛地攥緊官印,天樞星黯淡的位置滲出星砂,"他們百年前就隨搖光星君戰死在歸墟了。"玉磚上的裂縫突然漫出青紫色霧氣,那些被古鏡吞噬的符咒碎片竟在霧中重新凝聚,化作北鬥七星的形狀懸在兩人頭頂。


    丁瑤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金線感應到星圖共鳴,竟在她識海中勾勒出連綿的雪山幻象——覆滿霜雪的祭壇上,七盞青銅燈圍著的正是那麵古鏡,鏡中倒映的卻不是人臉,而是翻湧著血色雷霆的漩渦。


    "梁軒,我們可能......"


    破空聲撕裂了未盡的話語。


    懸浮的星砂符咒突然迸射出道道紫電,凝成半透明的天兵虛影。


    這些由雷霆鑄就的幻象手持長戟,戰靴踏過之處玉磚盡成齏粉,裹挾著罡風的攻勢竟將星輝結界劈出蛛網狀裂痕。


    "坎位!"梁軒拽著丁瑤旋身避開戟鋒,官印在掌心燙得幾乎握不住。


    三道紫電擦著丁瑤發髻掠過,削斷的青絲尚未落地就被雷火焚成灰燼。


    丁瑤腕間金線突然繃直如弦,在某個虛影刺來的瞬間自發結成八卦陣圖。


    當戟尖撞上金線的刹那,她看清了幻象戰甲上暗藏的冰裂紋——與鎮魂柱上如出一轍的兇煞之氣正從裂縫中滲出。


    "這些不是普通幻術!"她翻身滾到梁軒身側,金線在二人周圍織就流光屏障,"攻擊裏摻雜著九嬰的怨氣!"


    梁軒的官袍左袖被雷火燎出焦洞,露出的手臂上冰裂紋已蔓延至肘部。


    他望著愈發密集的幻影攻勢,忽然將官印按在丁瑤掌心:"用星砂共鳴術,把靈力注入天璿位。"


    "你會被反噬......"


    "總比死在這兒強。"他扯了扯嘴角,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官印鑲嵌的玉衡石上,"再說,你舍得讓我這麽俊俏的臉......"


    金線突然發出尖銳嗡鳴。


    丁瑤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梁軒腕間血色印記上,北鬥七星的光華順著金線倒流進她眉心。


    當星砂符咒組成的陣列開始逆向旋轉時,那些幻影的動作突然出現了微妙的遲滯——每次紫電劈落的間隙,都會在西北震位留下三寸見方的安全區。


    "就是現在!"丁瑤拽著梁軒撲向震位。


    金線在移動瞬間自發結成九宮格,將兩道追擊的幻影困在離火位。


    梁軒趁機將官印拍向地麵,北鬥星光順著玉磚紋路奔湧,竟在雷霆幻影間撕開條幽藍通道。


    然而異變陡生。


    通道盡頭突然浮現出青銅古鏡的虛影,鏡麵倒映出的不再是血色穹頂,而是布滿冰裂紋的星空。


    那些原本規律出現的攻擊間隙開始扭曲,幻影手中的長戟竟分化出千百道虛實難辨的殘影。


    丁瑤剛摸清的陣眼方位在鏡光閃爍間徹底紊亂,一道紫電擦著她耳際劃過,在鎖靈台柱子上劈出深達寸許的焦痕。


    "瑤光星移位了!"梁軒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官印上的玉衡石迸出裂紋。


    他手臂上的冰裂紋已爬滿脖頸,在皮膚下泛出詭譎的紫光,"這些幻影在模仿......模仿三百年前......"


    古鏡虛影驟然暴漲,將整個鎖靈台籠罩在鏡光之中。


    丁瑤的金線突然不受控製地刺向鏡麵,在觸及的刹那,她看到鏡中倒映出的不是此刻的慘烈戰場,而是月白衣袂的女子跪在天池畔的畫麵——那女子腕間纏繞的,正是與她一模一樣的金線。


    "梁軒!


    看星砂!"她突然厲喝。


    那些被擊碎的符咒殘片並未消散,反而在鏡光中凝成二十八宿星圖。


    當紫微垣對應的星砂亮起時,所有幻影的動作都出現了刹那凝滯。


    雷霆轟鳴聲突然拔高到刺耳的程度。


    鏡中女子突然轉頭與丁瑤對視,染著丹蔻的指尖穿透鏡麵,輕輕點在金線交織的節點上。


    整個空間的靈氣開始瘋狂倒灌,那些虛實交織的幻影在靈氣旋渦中扭曲成猙獰的兇獸模樣,九顆頭顱的虛影在雷雲中若隱若現。


    "是九嬰!"梁軒的驚唿被罡風吹散。


    他官印上的北鬥七星徹底黯淡,唯有丁瑤腕間的金線在兇煞之氣中愈發明亮。


    當第一顆雷霆凝聚的蛇首俯衝而下時,他看到丁瑤眼底燃起的金芒,竟與那日她從雲端墜落時穿透三十三重天的光華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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