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銀芒尚未散盡,丁瑤的鼻尖便觸到了黏膩的霧氣。


    眼前翻湧的灰白色霧海裏,隱約可見枯骨狀的枝椏扭曲成柵欄,某種類似血管的藤蔓正順著他們的鞋麵蜿蜒攀爬。


    "司命老頭把咱們扔到噬魂淵了?"梁軒指尖燃起一簇火苗,照亮了霧氣中密密麻麻的懸浮孢子。


    那些暗紫色的顆粒物碰到火光,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丁瑤頸後的汗毛陡然豎起。


    她看見無數半透明的靈體正扒在孢子表麵,空洞的眼眶隨著他們移動緩緩轉動。


    補天石耳墜突然發燙,在她耳垂烙下一枚蓮花印記。


    "不是噬魂淵。"她按住腰間嗡鳴的探靈羅盤,"這些怨靈被上古禁製束縛著,倒像是…"話音未落,腳下大地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腥臭的黑水噴湧而出。


    梁軒攬住她的腰騰空躍起,火光照亮的瞬間,兩人瞳孔同時收縮——黑水中沉浮的哪是什麽枯枝,分明是數以萬計的天將鎧甲,每片甲胄上都刻著被腐蝕的"司"字。


    丁瑤的羅盤指針瘋轉起來。


    霧氣深處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十八道猩紅光柱刺破灰霧,在穹頂交織成囚籠。


    她突然看清那些"枝椏"的真麵目:那是盤古開天斧的殘片,被怨氣滋養成了吞噬靈脈的邪物。


    "退後!"梁軒袖中飛出十二張符籙,卻在觸及霧氣的刹那化作飛灰。


    他反手將丁瑤護在身後,掌心浮現出星紋流轉的玉衡劍,"不對勁,這些霧氣在吞噬仙力。"


    仿佛迴應他的話語,霧海驟然沸騰。


    數以千計的暗影生物從孢子中破繭而出,它們有著蜈蚣般的節肢與夜梟的利喙,尾部噴射的墨綠色毒液竟將空間腐蝕出黑洞。


    丁瑤旋身避開一道毒箭,補天石耳墜迸發的清光在她周身形成結界。


    當她瞥見某隻暗影生物額間的三眼紋路時,突然抓住梁軒的手腕:"是混沌遺民!


    《八荒誌》記載過,要破它們的再生之能必須…"


    "同時擊碎天靈與丹田!"梁軒劍尖挑出一道北鬥陣圖,七顆星辰精準穿透兩隻怪物的命門。


    然而更多暗影生物從霧中湧現,它們被擊散的軀體竟在孢子中重組再生。


    毒液濺上丁瑤的袖口,蝕骨的劇痛讓她踉蹌半步。


    梁軒的玉衡劍突然橫在她麵前,劍身映出青年眼底燃燒的金色火焰:"瑤瑤,還記得在瑤池偷喝的日月同輝酒嗎?"


    她瞬間明悟。


    指尖點在梁軒後背,兩人靈力以陰陽雙魚之勢交融。


    補天石的清光與星紋金焰螺旋升騰,在霧海中綻開一朵巨大的並蒂蓮。


    那些觸及蓮光的暗影生物發出淒厲尖嘯,周身騰起淨化之火。


    "就是現在!"丁瑤咬破指尖,以血為引畫出上古淨靈咒。


    梁軒的劍勢隨之變幻,北鬥七星竟在咒文牽引下連成鎖鏈。


    當最後一道符文沒入霧海,所有孢子同時炸開,怨靈們化作流螢消散於天地。


    然而勝利的喜悅尚未抵達眼底,異變陡生。


    潰散的暗影生物突然匯聚成旋渦,一隻布滿血瞳的巨掌撕開空間裂縫。


    堪比不周山傾倒的威壓轟然降臨,丁瑤的羅盤"哢嚓"裂開蛛網紋。


    "居然是…混沌魔主殘念!"梁軒的玉衡劍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他嘴角溢出血線卻將丁瑤護得更緊,"當年三清聖人聯手才封印的…"


    巨掌中睜開第九隻豎瞳的刹那,丁瑤識海中的補天石記憶突然蘇醒。


    她看見十萬年前同樣的霧海裏,司命星君的白玉笏板曾映出過這個圖騰——那暗紋的走向,分明與梁軒心口的星紋同源。


    "梁軒!"在滅世威壓碾碎護體罡氣的瞬間,她突然將額頭貼上青年後背,"把你的星紋之力注入補天石!"


    兩人交融的靈力在霧海掀起風暴,耳墜化作的蓮花竟綻放出創世青蓮的虛影。


    當青蓮與魔瞳相撞的刹那,三十三重天所有觀天鏡同時炸裂。


    而噬魂淵最深處,司命殿那盞熄滅十萬年的魂燈,突然迸出一粒星火。


    混沌旋渦在魔瞳注視下坍縮成深淵,丁瑤的指尖還凝著未幹的血珠。


    梁軒後背傳來的溫度忽然變得滾燙,那些遊走在經脈中的星紋之力竟與補天石產生奇異的共鳴。


    "要來了!"梁軒喉間溢出一聲悶哼,玉衡劍爆發的金焰在青蓮虛影中織就星軌。


    當第九隻魔瞳完全睜開的刹那,丁瑤突然看清那些纏繞在瞳仁上的暗金色鎖鏈——那是十萬年前司命星君親手烙下的天道枷鎖。


    巨掌拍下的瞬間,三十三重天的雲海同時翻湧。


    丁瑤的耳墜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輝,她感覺自己的神識突然穿透時空,望見洪荒歲月裏司命殿前執劍而立的青年。


    那人眉心的星紋與梁軒此刻燃燒的印記,在時光長河裏完美重合。


    "原來你早就在等這一刻。"丁瑤突然笑了,在滅世威壓中反手扣住梁軒的掌心。


    補天石的光華順著兩人交握的手掌逆流而上,竟在魔瞳前凝成半卷殘破的河圖洛書。


    混沌魔主的咆哮震碎了方圓百裏的霧靄,那些翻湧的黑水在觸及河圖虛影時突然凝滯。


    梁軒眼底的金焰暴漲,玉衡劍化作流光刺向魔瞳中央的鎖鏈節點:"破!"


    "喀嚓——"


    清脆的碎裂聲迴蕩在天地間。


    魔瞳突然迸出蛛網般的裂痕,纏繞其上的天道枷鎖寸寸崩斷。


    丁瑤看到有暗紫色的霧氣從裂縫中逸散,那些霧氣裏浮沉著無數天將的殘魂,每張扭曲的麵孔都刻著"司"字烙印。


    梁軒突然悶哼一聲,劍勢出現刹那凝滯。


    丁瑤立刻旋身擋在他身前,補天石結界與魔瞳餘威相撞迸發出刺目強光。


    當光芒漸熄時,她發現梁軒的衣襟被冷汗浸透,星紋正順著脖頸向心口蔓延。


    "別看。"梁軒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嗓音帶著罕見的沙啞,"星紋反噬時會顯出神罰烙痕。"


    丁瑤的指尖拂過他滾燙的掌心。


    那些在霧海中潰散的暗影生物突然發出尖銳嘶鳴,它們破碎的軀體化作流沙,在魔瞳崩毀處匯聚成新的旋渦。


    一隻覆蓋著青銅鱗片的巨爪撕開空間裂縫,混沌魔主真正的本體正在蘇醒。


    "你信我嗎?"梁軒突然問。


    他染血的指尖輕輕劃過丁瑤腕間的靈脈,星紋之力如春溪般注入她體內,"接下來這招,需要補天石作陣眼。"


    丁瑤望著青年眼底跳動的金焰,突然想起初遇時他頂著滿臉朱砂在姻緣殿偷酒的模樣。


    誰能想到那個被月老追著打的憊懶小吏,此刻眉宇間竟有上古戰神的凜冽。


    "從你把我拽出誅仙池那天起——"她將補天石按在梁軒心口,靈力如決堤的江河奔湧而出,"我的命就是你的劫。"


    青蓮虛影驟然暴漲,花瓣上浮現出周天星鬥的投影。


    梁軒的劍鋒牽引著星光,在魔主真身降臨前織就囚天劍陣。


    丁瑤突然感覺識海刺痛,那些被補天石封印的記憶碎片裏,浮現出司命殿十萬年前被血洗的畫麵。


    "小心丹田!"她突然厲喝。


    幾乎同時,魔主鱗爪迸發出腐蝕空間的毒瘴,三道暗影利刃直取梁軒氣海。


    補天石結界應聲而碎,丁瑤想都沒想就旋身擋在劍陣缺口處。


    劇痛從肩胛炸開的瞬間,她看到梁軒眼底迸出駭人的金芒。


    星紋之力徹底暴走,玉衡劍發出龍吟般的錚鳴,竟將魔主鱗爪釘死在虛空。


    那些逸散的毒瘴觸到丁瑤傷口溢出的血珠,突然凝成血色冰晶。


    "瑤瑤!"梁軒接住她下墜的身形,星紋順著相觸的肌膚爬上她染血的衣襟。


    混沌魔主的咆哮突然變得扭曲,被血色冰晶覆蓋的鱗爪竟開始崩解。


    丁瑤費力地抬手觸碰青年心口跳動的星紋,破碎的記憶終於拚湊出真相。


    十萬年前司命殿血案裏,那道斬滅混沌魔主分身的星輝劍光,與此刻梁軒燃燒的命魂如出一轍。


    "原來你才是…"她未盡的話語被魔主最後的反撲打斷。


    整個噬魂淵開始崩塌,空間裂縫中伸出無數青銅觸須,每根觸須末端都睜著血色的魔瞳。


    梁軒突然低頭抵住她的額頭,星紋之力化作鎖鏈纏住兩人手腕:"抓緊了,這次傳送陣可沒有迴頭路。"


    當劍陣完全閉合的刹那,丁瑤看見司命殿方向亮起一點星火。


    那火光中浮動的命盤虛影,分明與梁軒心口的星紋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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